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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第1页）

审判

子钰一身常服，面无表情，走进阁老院的大殿，衆人见她来，皆起身迎候，子钰所过之处，好似风吹过麦穗，群臣各个俯首帖耳，接连跪拜。

子钰没跟任何人客气，坐在属于姜璞的判官主位，随意的翻看着卷宗，淡淡道：“接着审。”

姜璞也不愿坐在下首，便立在一旁审。中途元觋走了进来，他也没看旁的人，与子钰对了对目光，便坐在了人群里，子钰看着她的敌人，依旧是一副阴沉刻板，不茍言笑的模样，他同自己一样，没有嗜好，长期过着清规戒律的生活，明明在最重要的位置，可在不需要他的时候，便再难看到他的踪影。子钰觉得他应当能感到自己的敌意，可令子钰更加愤怒的是，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一副很欢迎自己来探索和挑战的优雅做派。

他现在来做什麽？看自己的笑话，子钰不能确定，但也要收回思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耳边姜璞代表阁老院开始陈词，他的嗓音里充满威严，又带有几分居高临下，正是那些成天美其名曰为别人好而不断向别人灌输令人生厌的大道理者惯用的腔调。

子钰一听到这种论调只觉得头皮发麻，拳头握紧。她自幼长在昭阳君夫人身边，在皇穹宇谁不高看她一眼，人人驱奉，千娇万宠，家里几经变故，她才後知後觉到这世间对女子无时无刻不在的规训，尤其是一些大老爷一双眼睛恨不得都盯在妇人身上，看她们行动起坐，言谈举止是否顺了自己心意。

“方言言来了这几日，贪下的钱都够盖留侯府的宅子了吧。”子钰看着如此隆重严肃的场合，讲述着如此漏洞百出的一份罪过，简直可笑。

“我盖园子都没花这麽多钱。”留侯帮腔道。

“我今日不会以身份压人，方言言入阁几日，领最低的俸禄，上到服务王室下到打杂跑腿，无一不亲力亲为，事事尽心，短短几日做的事情顶你阁老院几十个相公。凭着这份苦劳也该有个查明真相，自身分辨清白的机会，不该这麽草草丢了性命。”

一个从不被看见不被善待挣扎求生的人，在这样大庭广衆之下得到公然的支持和帮助。这样无以为报的帮助，让方言言整个人在发抖。

“方言言，这是你画押的吗？”子钰问。

镗镗热切的看着方言言，眼神就在说，只要你说不是，公主就能走个过场把你捞回去。

“是我画押的。”

镗镗仿佛耳朵里被塞了爆竹，惊叫着跳起来：“怎麽可能是你，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子钰也有些不耐烦冷冷看着方言言道：“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再问你最後一遍是不是你做的？”

方言言跪下身来，恭恭敬敬的向子钰一拜，斩钉截铁道：“是我干的。”

子钰气血上涌，她此时真想把方言言的脑袋捏碎看看里面有什麽，到底有什麽能让这个破破烂烂的弱小卑微的贱民敢如此把生命置之度外。

子钰拂袖离去，她所能看到的方言言让她无比失望，连棵草都知道冲出土层，争阳光雨露，她不是博望学宫最优秀的女弟子吗？只会悲春伤秋顾影自怜的掉书袋，只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质问自己这麽优秀，书读的这样好，这样有良心，世道怎麽会这样对她？这样的人，不值得自己搭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家族放在一起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子钰留下一句方言言和黄金家族毫无关系，一切按法度办，算是给她判了死刑。

方言言还是那样跪在地上，破破烂烂却清清白白，她是穷山恶水里长出的青松。

无论一个多麽弱小的人，走在他自己选的路上都会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当衆人以为此事已成定局时，元觋站了起来，原本准备散场的人们又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恭敬谦逊的等他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却能让很远的人都能听清：“既是如此，让我把她带走吧。”

元觋来此，竟然提出了带走方言言的建议，四座皆惊，而他和种种祭祀的残忍手段无限捆绑，让所有人对方言言的处境更加担忧，甚至是恐惧。

可没有人可以拒绝，其他人是不敢，唯有子钰是不能。

无邪恳求的看着刚刚放出话的子钰。

留侯挡在了子钰身前：“别逼公主了，这是方言言自己的选择。”

留侯当然不希望方言言死，但黄金家族和祭祀家族多年失和，若因方言言直接引爆矛盾，那可就不是死一个方言言可以平息的。

子钰沉默良久，来到这里，她就已经破了例，她还有她的身份，她的家族，她不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尤其是在元觋面前。她决不能低头认输。

“对不起，无邪，我只能做到这了。”说罢便快速走开了，她甚至不敢和无邪对视，无邪又有一个朋友因为她要死了。

“你跟着我干嘛？”子钰看着惹出麻烦的留侯道。

“我心疼你啊。”留侯愤慨道，子钰懒得跟他计较，留侯却接着不管不顾的说道：“真的，你什麽时候在别人面前这麽低声下气过，无邪居然在这麽多人面前为别的女人让你为难，太不懂事了。”

大堂里无邪和镗镗感受到了没有任何特权和法器的帮助，自己是多麽的渺小，大祭司亲自来要人，他们也明白事态的严重。

“镗镗，帮我带话给莫大侠，帮我去。。…。取样东西。”方言言交代遗言般道。

镗镗点点头，小声道：“你不要怕，我和无邪一定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