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呼了口气,一字一句说:“我梁诗黎一诺千金。”
刚刚她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她梁诗黎向来信守承诺,不管这个承诺有多麽奇怪多麽羞人她都应该做到。另一个小人说这只是喝醉酒後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就算在法律层面上喝醉酒说的话也不能算数的,而且那条白色蕾丝裙真的太让人脸红了,根本什麽都遮不住,又那麽短。
想想都可怕。
周晋岱从容矜淡的目光噙着梁诗黎懊恼的脸,微微勾起唇,不疾不缓地说:“太太,我很期待。”
梁诗黎苦着一张脸,深深叹了口气,“我以後再也不喝多了。”
周晋岱微微颔首,慢悠悠说:“确实如此。”
从今以後,梁诗黎醉酒的憨态只有他能见到,她那没有防备的一面,只能对他流露。
怕梁诗黎沉浸在懊恼後悔中,周晋岱沉吟片刻,提议:“明天一起去选婚纱,如何?上午还是下午?”
梁诗黎斟酌了一下,回答:“下午。”
她喜欢趁上午头脑清醒的时刻办公,正好早些和骆蕴和提一下蒋淑琳投资的事情。
她细眉微挑,视线在周晋岱面上梭巡,揣度着用词,问:“你不用忙工作吗?确定要陪我看婚纱?我可以让苏茵陪我去的。”
周晋岱一大早就出了门,现在看来他虽然姿态还是一如往常般端方持重,神色里却隐约有一丝疲惫。她并不需要周晋岱配合她演一出恩爱夫妻的戏。
“陪太太试婚纱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他的声线没什麽起伏,伸出清健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
既然周晋岱这麽说,梁诗黎也没有理由拒绝,她淡淡点头,落下没有感情的一句,“那你也要好好休息。”
就是这麽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句话,却让周晋岱无端弯了弯唇,薄唇溢出清健的声线,“太太目光如炬,对我的关心也令我万分感动。”
梁诗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夸赞冲昏头脑,静静等待周晋岱的下文。
“太太上次说过想帮我按摩,让我放松一下。不知现在可以吗?”
周晋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漫不经心的声线徐徐传来。
上次她答应了周晋岱,不会再坐得离他很远,这次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能明显感觉到周晋岱平静声线下不同寻常的呼吸节奏。
梁诗黎的乌眸乱了一瞬,望向他深邃的五官,情不自禁擡起了纤臂,带着温度的指腹慢慢抚上周晋岱的眉弓,他为了方便她按压,侧了侧身,他们的膝盖毫无缝隙地抵在了一处。
她不喜欢周晋岱蹙眉的模样,从眉弓往两边直推。她的指腹抵达周晋岱的太阳穴,清糯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向下转呼气,向上转吸气。”
“以前学过?”
周晋岱清涧的声线携着他的呼吸落在梁诗黎的脸颊。
他们靠得太近了。
梁诗黎连呼吸都放缓了,此刻很简略地答:“给爹地按过。”
梁正业有段时间被公司的事情烦得头疼,又强撑着不愿让人看,梁诗黎没办法只能和医生学了几招,自己给梁正业按摩。
许是女儿的关爱让他心情愉悦了几分,梁正业当时头痛渐渐就好了,後来让医生体检,身体没什麽问题,只是忧思过度。
他淡淡“嗯”了一声,阖上眼,没再说话。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梁诗黎的指腹在周晋岱的太阳穴顺时针方向揉了十圈,又反方向逆时针又揉了十圈。
周晋岱其实并没有因为梁诗黎的按摩而变得舒缓,反而随着柔腻指腹的摩挲更加烦躁,他压下心中沙沙作响的思绪,根据梁诗黎的说法调整呼吸,渐渐好像有些平静,他开始忘记欧洲那档烦心事了。
欧洲的罗斯家族两兄弟本来闹得不可开交,周晋岱当时利用两兄弟的间隙和罗斯弟弟签订了条约,共同合作。哪知今年,罗斯弟弟和他哥哥和好了,合约正好在年底到期,他不想再与周家合作。
他们之间的合作涉及到食品,家具,房地産各个産业,牵一发而动全身。欧洲那边的团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跨国视频会议开了好几个小时,他连午饭都是蒋志禹给他打包的三明治寥寥吃了几口。最好的办法是周晋岱亲自去一趟欧洲,但他不放心梁诗黎一个人待在梁太身边,苏家那边可能也想有什麽动作,他必须牢牢守在梁诗黎身边。
当梁诗黎指腹的温度抽离时,周晋岱所有的躁郁心情再次回归,猝然间,他拉住了她正要抽回的手,问:“太太,我的头还是很疼。你可以亲我吗?”
梁诗黎怔了怔,她想要拒绝,却在看到周晋岱那双深邃的眸子时止住了。那双眸子里有太多的情绪,可这些情绪都敛着,敛在一片深空中,像是周晋岱把身边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全都收拢到了一起,由他承受。
可是周晋岱也只是个人,不是神。
她的红唇微抿,压下惶然的情绪,用行动给了周晋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