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白头与共
医院的那盆水仙不知道什麽时候被陆延舟带回来了,换了新盆和营养土,就摆在许致侍弄的那些花草中间。许致早上浇花时才看到。
不过很可惜,上面灯笼样秀气的小花已经被家里的两个调皮蛋扑掉了,此刻只剩几个光秃秃的枝条,看起来好不可怜。
许致原本还担心两只小猫会为了争地盘打得不可开交,但经过几日的观察,一个大胖球一个瘦条条倒是亲热得不行。此处亲热是小豆丁单方面的亲热,贵妇对它这副热情的态度爱搭不理,但也并不反感。
虽然昨晚才见面,贵妇倒是挺亲许致,给摸给抱,很是温顺。有时许致写习题熬得有些晚了,贵妇还会跳到他习题册上躺下。倒是比自家逆子会体贴人。
许致知道陆延舟为什麽要在将走时把贵妇送过来,估计是怕自己忘了他,留一只猫在身边,每次看到贵妇也可以想起他。
思及此,许致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平时这麽让人没有安全感吗?
几乎第一学期过半,学校就把书本上的内容全部结束掉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做试卷讲试卷整理错题。每天进行高度重复的内容总是会使人情感麻木,每次累了,许致就会把陆延舟的桌子擦一遍整理一遍,即使他的桌面并不脏乱,这好像成了一种偏执。
虽然陆延舟走了,但是徐竞依旧雷打不动的每天来最後一排找许致说说话。他们之间其实是没什麽太多共同语言的,大多时候总是徐竞在滔滔不绝的讲,许致在一旁安静的聆听。後来,徐竞发现只要他讲些陆延舟小时候的事情许致就会情不自禁前倾身体,附和的也比平常更多些,有时甚至还会提问几句,他也就投其所好,搜肠刮肚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好像和往日没什麽分别。陆延舟已经鲜少入梦,渐渐的,记忆里那个有着一头张扬金发的少年,似乎,也在慢慢模糊。
12月底,K市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只一个黑夜,世界银装素裹。
许致围了条黑色的围巾就背上包出了门,外面雪还没停,雪花丝丝缕缕的飘着。晨曦小区物业部还没有开始工作,楼下白皑皑一片。脚踩上去,嘎吱一声轻响,舒服又解压。
就这样一路嘎吱到校门口,许致跺了跺脚,将裤脚和鞋子上沾染的雪块抖掉。
“许致。”身後有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许致回过头,就见一个雪球直朝他胸口飞来。“接住!”
雪球砸到许致的衣服上立刻碎成粉末,有些许残留的小雪块附着其上但很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拍掉。
“徐竞,早。”
徐竞笑嘻嘻跑过来,“你怎麽都不躲的?没意思。”他跑到许致近前,突然扑哧一声捧腹大笑。“许丶许致,哈哈哈你的头发,你现在是满头白发了,哈哈哈……”
许致下意识摸了下发尾,果然触手一片湿濡。
好耳熟的话,貌似也有个人这麽说过他,会是谁呢?许致并不像去想的,明明他已经刻意的去忘记,但却好像记得愈发深刻了。他脑海中终于忍不住将那人一点点拼凑完整。
陆延舟憋着笑却认真将他发尾缠绕着的桂花一点点摘掉的样子如此生动,只一刻便值得他品味良久。其实并没有相隔很久,一个月前的事情,为什麽回想起来却像是历经了岁月冲刷,记忆都有些发旧泛黄了呢?
“许致……你丶哭了?”徐竞一时怔住,不知自己哪句话捅了许致的心窝子。
许致茫然的摸了下脸,眼泪早已将脸颊打湿,丝丝汇聚砸进衣领里。他擡手将眼泪擦干净,冲徐竞扯出一抹笑,“进去吧。”
许致终究没有将满头的白雪掸掉,任由雪花积聚在发丝。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哥,你那边也在下雪吗?
边陲山林。
一夥人围在篝火旁取暖,柴火上挂着几个铁罐,铁罐被火舌舔舐着微微有些鼓包。
一个光头抱着堆干柴扔到一边,他凑到一个男人耳边低语,“老大,我刚刚巡视了下周边,没有人跟过来。”
那个被叫老大的人点点头,笑道,“那帮条子估计还在追我们放出去的诱饵,先坐下吧,吃饱了继续赶路。”
那人点了点头,自顾自取下一个罐头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打落,“一边去,这是我的。”
那光头冲他老大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声护食。他一边被铁皮烫得龇牙咧嘴一边说,“昨天夜里下的那场雪差点没把老子冻死在路上。俺家每下初雪的时候都会煮一碗八宝莲子粥暖身,平常我都不稀得喝,今年这一喝不到还怪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