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日。
汴京城,街市尤为热闹,尽卖撒佛花、韭黄、兰芽。
大相国寺亦派出僧人数人,作队念佛,以普惠众生。
范紫芙自正午起,便未歇过。
原以为掌一府权力,享一世繁华。
虽将日常事务制度化。
可遇上这般节日,加之宋母时不时挑刺,虽说话说的好听,可事却做得难看。
譬如,抚州聘礼早早送去,她有诸多借口,让范紫芙添了些饰。
譬如,宋晏川不敢来找茬,却总去松鹤院嘀咕,使得宋母原本废了的晨醒伺候问安,又将范紫芙叫了去。
再譬如,追查王嬷嬷,原本已有线索,宋易安派人去了老宅,却被宋母的人打乱计划,亦道【老夫人也在寻她。】
……
诸如此类,倒让范紫芙忙忙碌碌一个月。
期间,宋易安越奇怪了,竟为了她一再顶撞宋母,导致宋母愈暴躁。
抚州的聘礼,宋易安预支了宋晏川三年的月钱,添了饰。
每日问安,宋易安又打人去松鹤院说他早起亦需要人伺候,如今官家盯得紧,若误了事,他被责罚,大家一拍两散。
而王嬷嬷之事,宋易安冷脸道:【她辱我妻,无论天涯海角,我终会寻到,即便是死,我亦要找到尸体。】
【现下我讲律法,若有一日我不讲,你们能奈我何?】
此番举动,让范府跟过来的嬷嬷丫鬟竖起了大拇指,直叹:“大爷待大娘子实在情深义重。”
倒是范紫芙更觉疑惑,她总觉宋易安想在她这里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当她为他变革支招,又将一小部分殿试学子名单透露给他。
可宋易安虽收下,但却十分淡定,倒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仿若成竹在胸。
亦添不安。
这人与人可利用的东西少了。
关系便将不稳定。
因此,今日交年,范紫芙犹如临检般,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大娘子,酒水与果品都已准备妥当。”孙嬷嬷禀报。
“大娘子,灶王爷画像奴婢已贴在灶台,奴婢还让莫辞将酒糟涂抹在灶门上了。”阿夏笑嘻嘻说。
那酒糟味道,她实在闻不惯,便逮住莫辞,让他去弄。
“大娘子,今夜纸钱已备好,松鹤院与二爷那里都送了许多。”石竹禀告。
范紫芙坐在茶桌旁,在纸上一项一项勾画,确保有条不紊。
她顿笔,问:“灯烛可送去了?”
“午后便送了。”石竹答。
今夜,大顺子民无论富足或贫困,皆会在入夜后,在床底下,点亮一盏烛火。
照虚耗。
以期能将损耗人精气的恶鬼照亮其形,使其无所遁形,保护自己与家人不被伤害。
范紫芙一番思索,又叮嘱:“一定要去告诉各院嬷嬷与大婢女,夜间一定要多加注意,莫要走水了。”
这古代又不似现代,这般火烛,一不小心便是极可怕的灾难,
且这所宅子是宫里赐得,如今宋家人乃暂住而已。
“诺。待会奴婢再去提醒一次。”石竹答。
范紫芙看着自己做的事务表格,确定每项都落实到位、责任到人。
这才起身,说:“我亦去换身衣服,待会大爷回来了,我与他一同去迎释明禅师。”
阿夏嘀咕:“那等招摇撞骗的术士,还需您与大爷亲自去迎。”
“奴婢看,老夫人就是病糊涂了,竟信此人,提防体己钱都被骗光。”
一句话,饶是孙嬷嬷这般沉稳,都忍俊不禁。
范紫芙笑着对孙嬷嬷说:“瞧瞧,你问我为何带她来汴京?她这张嘴实在是……”
她顿顿,扑哧笑出声:“深得我真传。”
一时间,屋内皆是欢声笑语。
宋府的奴仆们忍不住抬头向里张望。
“大娘子这般亲近,倒不像把那几个婢女当下人看。”一位小厮低声对鹅蛋脸婢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