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嬷嬷带好了门,晏秦氏才正色地对晏清道:“今日宴上,端王殿下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晏清垂眼,指尖微捻,深吸一口气,终是将自己和温哲翰的谈话,以及自己的顾虑,尽数说给了晏秦氏听。
“娘,我如今是想清楚了,只要您能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
晏清握着晏秦氏的手,将这话说出来后,好似有什么一直压在心上的东西,随着这话卸了下来。
看着笑得释然的晏清,晏秦氏喉头一哽,抬手将晏清揽在怀里,一遍遍抚着她的发,声音发苦:“好孩子,苦了你了。”
晏清却只是笑,赖在她怀里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却叫晏秦氏越发地心疼。
都是娇贵的女儿家,别人家的孩子金枝玉叶众星捧月,她却要从小学文习武打马提枪;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跟父母撒娇闹脾气,她却不得不扛起这个家,甚至屡涉险境!
晏秦氏只是想着晏清过的这些日子,就觉得心口一阵阵揪着疼。
但她的手依旧稳,甚至呼吸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轻柔地顺着晏清的发,低着声音问:“你想好了?”
“嗯。”
晏清瓮声瓮气地应一声,仰头朝着晏秦氏笑,“娘,等这件事了了,咱们就回北地。连夜走!”
晏清笑得灿然,眼睛亮晶晶的,却看得晏秦氏眼眶一酸,慌忙一圈胳膊,抚着晏清的脑袋,不敢让晏清瞧见她眼角止不住的泪。
无声地吸一口气,晏秦氏也笑:“好,连夜走!若是赶的巧了,过年前回了北地,正好年节和着你的及笈礼一起办。你外祖父外祖母定然高兴!”
晏清窝在晏秦氏怀里,假意没听见她声音里的轻颤,贪恋着她怀中的温暖,弯着唇应:“都听娘的。”
山雨欲来
重阳节后,温哲翰再没有什么消息,好像那日的谈话不存在一样。
温哲茂那边最近似乎也安分了下来,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说有哪家的夫人小姐、公子哥儿们有个头疼脑热,需要闭府或者是去偏院静养的。
朝堂之上一派祥和,从兵部听那些大人们下朝后八卦,每天不是这个部门预算不够,就是那个部门近来业绩不佳。
真要说,倒也有一两件大事,却都是这段时间的老生常谈。
一是长久以来争论不休的立储一事,另一个则是李贤被革职后,户部尚书之位空悬一事。
但同往常一样,两家相互对立,各执一词,中立党在中间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
一切好似回到了从前,这三四月以来的一切风波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被人或有意或无意地忘在脑后。
康都城依旧欣欣向荣,茶肆里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时事政治转变为了远亲近邻间的家长里短。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沉闷了小半年的镇西侯府,近来也添了笑声。
自从同晏秦氏谈过之后,这些日子除了按时按点去兵部汇报回京的这部分晏家军的动向和安排,其余时候晏清都寸步不离地守着晏秦氏,就是吃饭睡觉都腻着晏秦氏。
就是晏秦氏都笑她是越活越回去了,越大反而越发粘人了,开玩笑地说她烦人。
晏清却只是笑,腻着她撒娇,逗得一屋子人都窃窃地笑,心里都松快不少。
自侯爷和世子走后,这府里就一直沉浸在悲伤且紧绷的状态之下。
如今晏清的行为虽有些反常,但好似终于自其中走出来了,众人自然是都松了口气,连带上脸上都多了一分喜色。
这样轻松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晏康平的尸体被运回了康都。
晏康平的尸体是刘诏去京兆府领回来的,渐凉的秋日里,两副薄棺封着的尸体已经发臭。
晏秦氏见过人后,便遣了人去康都城内最好的棺材铺子,叫人打了两副厚棺椁,又请人给晏康平和他夫人收拾了遗容,在城南的庄子上设了灵堂,才递了帖子去肃王府,请晏灵儿回府守灵。
晏秦氏忙着操持晏康平的后事,晏清没再腻着她,自兵部回来后,确认了死的确实是晏康平夫妇,便沉着眼回了自己的院子。
山海居,书房内。
晏清掩上门,盯着墙上的字画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这些时日里,可看明白了?”
“差不多了。”
暗处有人应了声,是个女子的声音,“虽不能说有十成像,但也足够应付了。”
晏清蹙眉,转向那人,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要的可不只是应付了事!”
暗处那人嗤了一声,嘟囔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放心?老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个识破老娘真身的。”
说着,那人又转了话题,“咱可说好了,这事儿完了,老娘可就不欠你的了。”
“自然。”晏清颔首。
“成!那我先撤了。”
那人说话间就隐了身形,却听得晏清在背后低声叮嘱了一句,“殷十娘,别死了。”
殷十娘嗤笑一声,头都没回:“少他妈咒老娘!”
一声轻响之后,书房内再次回归沉寂。
晏清最后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武安疆域图,视线在北疆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出了山海居。
清淑院内,晏秦氏刚安排好了给晏康平夫妇设灵堂的一切事宜,正在着人给晏灵儿写信,一抬头就见晏清走了进来。
“怎不在你屋里待着?”
晏秦氏搁了笔,接过墨竹递上的绢布净了手,上前拉着晏清在榻上坐下,“你伤才见好,这些日子这些事你就别掺合了。要是沾了尸气,回头再落个什么事,可有得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