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些解压的放松方式,游泳,健身,跑步,吃大餐等等。李昀离有自己的爱好,她喜欢去射箭馆练射靶,半天下来手臂酸痛,心情却无比舒畅。
她的射箭技术就是在一次次的练习中上去的。
原主竟也有这个爱好?
云初点头:“多年前抗击乌戎时,殿下还射坏了好几个靶子。”
他清浅地笑了,从前她就是这样,打仗的时候虽然不亲上战场,但总见不得血腥场面,大战开始前总是紧张,因而只用箭而不学剑,矛盾又有趣。
想来大概是因为这次又要与乌戎打交道,她可能下意识紧张,于是宽慰道:“这次只是探查水利,并不一定会遇上敌人,况且带上萧将军的兵马,咱们并不一定会吃亏,殿下且宽心。”
“我担心的不是乌戎人。”
李昀离握了握弓,手指微微用力。
她其实说不上来自己在担心什麽,这种担忧早就有了,早在最开始云初告诉她重生之事时,她便像是被埋下了一颗焦虑的种子。
昨日云初了结了那个魏军中人後,他们的谈话更是让这种子生了根。
和清念仔细聊完,虽然对此身处境更清楚了些,但这焦虑竟不降反增。
“四面晦暗,尚未居安,怎能不思危。”
她只能将这些负面情绪归结给这个理由。
所有对前路无知的忧思,都应该是源自于自己并未完全安全的处境。
她不惧挑战,但她追求安稳。
大约是她的口吻过于落寞,说得气氛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云初闭了口。
他在她身边,知道她如今的担忧。
可是他自己的身份太尴尬,李昀离不光会担心京中的永成侯或是太後,对他也未必全然放心。
云初一直在推测李昀离重生回来的时间点,他觉得那应该是楚国式微,自己已经起兵复仇,但还没有对李晗赶尽杀绝的某个时间点。
可今天从清念口中得知,李昀离关于上一次的记忆竟是不完整的。
他也的心里也同样不安。
“若是殿下不记得是谁对你不利,那由我挡在殿下前面。”云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殿下记不清没关系,这辈子,我永远做殿下身前盾,手中刀。”
李昀离轻轻看了他一眼。
自己并非是重生来的,自然不是为了上辈子的记忆不完善这种事而担忧。
她不担忧处境,她担忧自己本身。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她感觉到事情逐渐脱离掌控。
就好像是无形中多了许多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这些视线范围之外的事情都在提醒她,事情的本源与她自己的固有认知不同。
比如射箭一事,比如她对佛手丹桂制成的桂花糕的喜爱程度。
她和原主,竟太像了些。
李昀离眉心深锁,望着云初,直直道:“你会杀了我吗?”
云初身体一震,没料到李昀离此言,他甚至毫无防备地暴露了所有本能反应。
他擡起一双满是惊诧的眼睛看她:“怎麽会……殿下!我不会!”
全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直冲囟门,云初手脚冰凉。
这反应让李昀离觉得一切都虚假,如真似幻地将她拢了起来。
她行走在此世,以为自己走得皆在掌控,却似乎犯了个低级错误。
她急切地想要撕开这层僞装。
“你起兵复仇的时候,当真不是恨我入骨吗?”李昀离看着他,声音里带上了生人莫近的质疑,对原书不多的记忆在脑中拼凑出了画面,说出的话已然失去了思考,“我蹉跎你十年,限制你的自由,击碎你的尊严!魏王兴兵北上的时候,不是以楚国长公主的血祭旗的麽?!”
她的语气很急,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刃。
但偏偏这锐利的眼神刺向云初,竟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云初已然被惊呆了。
“不!殿下……”
他惊慌地摇了摇头,迫切地想要解释,声音颤抖:“当年兴兵北上,祭旗的血是我从农户家买下的,是一只黑狗的血,殿下您……忘了吗……”
他想过李昀离会记得一些事,也在清念说她记忆不完整的时候猜想过她是否某一日会想起来。
但是她怎麽能只想起一半?!
云初呼吸颤抖,上前抓住了李昀离的手腕,眼神全落在她表情茫然的脸上。
“殿下真的不记得的吗?!那年是元和八年!那一晚风雪交加,我是在一个废弃农庄里抓住你的!你想往北境逃,却在冰面上被狼围困受了伤!”
他浑身骨骼都在颤,身上冷得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夜。
他的声音很急,眼眶已然红了一圈:“那个晚上,你怎麽可以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