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瑞哆哆嗦嗦把身上的道袍解下来,发现它倒不怎麽湿,只是水灌进去,把里衣湿透了。
迟瑞想了想,把里衣脱掉支在火上烤,身上仍披着道袍。
他独自一人,对着跳腾的篝火发了会呆:允鹤哥哥,他要杀我……
迟瑞把脸埋在臂弯里,脑海中翻来覆去,始终是允鹤将光刃刺进他脊背的那一瞬间,脸上阴晦的颜色。
他是真的要杀我……想明白以後,他不再抱一丝侥幸,只觉得非常难过。
这是他长久以来,头一次尝到了被至亲的人背叛的滋味。
不久之前,允鹤还坐在他身侧,微笑着询问他新年的愿望……转眼之间,眼前只馀下这狭小的山洞,微潮的江风和看不穿的长夜。
迟瑞单手握着拳,压紧自己胸口。明明已经竭力忍耐,往事却仍是一幕一幕,不受控的跳转出来。
他睁大眼睛,有泪水慢慢的滚出来,清澈的瞳倒影着眼前的火光,愈发清亮。
胸前的钝痛无声叫嚣着,迟瑞呜咽两声,恨不得能有把刀子狠狠的扎自己两下。手不知不觉探入怀中,然後,他就真的抓了把刀。
确切的说,是一做工精巧的匕首。
迟瑞:“……??”拿起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眼睛,开始逐一检点起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他把怀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细看:九枚折叠整齐,看不懂的符箓。这些符箓入了水,却没有被濡湿。
一柄小巧的匕首。
迟瑞把匕首拔开,用它砍断了一截树枝,上面的锋刃极快,差点削掉了他的手指头。
还有一字排开的几个药瓶,上面都贴好了标签,用蝇头小楷仔细标注药的用途和服用度量。唯一一个没有标注的药瓶上写了两个字——“日常”。
迟瑞拔开瓶塞,闻了闻,里头味道极其熟悉,便是当天允鹤说过在昆仑虚用来饱腹的丹药。
最後,他翻到了那个竹编的玲珑球。
迟瑞对着玲珑球出了会神:这些……都是允鹤哥哥给我的……?
他茫然四顾,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被篝火照出的影子。
他明明要杀我,但我却还活着……
他开始疑惑,活动了下身体:感觉不到有疼痛。
他反手去摸後背,也摸不到任何伤口。
我这是在做梦吗?
他低头,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咬了口,强烈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嘶声倒吸了口凉气。
疼……不是梦。
他不断搓揉着被咬出血痕的臂膀,仔细把地上的东西都收起:允鹤哥哥……他明明要杀我的……为什麽还要给我准备那麽多东西……
允鹤返回仙宫的时候,绯羽已经站在门口等了。
看到他孤身一人回来,绯羽迎上去,瞪大了眼睛:“允鹤……你不会真的杀人了吧?那个凡人呢?”
允鹤皱眉:“你在说什麽?”
绯羽忙道:“刚刚雪鹰来过,他说你用丧魂钉把那个凡人杀了……”
允鹤沉着脸,“嗯”了声,拨开他往里走。
绯羽赶紧扯住他的衣袖:“为什麽?”
允鹤睨了他一眼:“什麽为什麽?你不是不喜欢他。”
绯羽怔住,怔了有会才道:“我没有不喜欢他啊……”他忽然有点难过,“他以前对我挺好的……经常伺候我吃东西……”
允鹤:“……”静了片刻,“他是妖王转世。”
绯羽又是一怔,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什麽?!”
“妖王?!他这麽窝窝囊囊的样子,哪里像妖王?”
“你也觉得不像?”允鹤回头,补充一句,“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他像过。然而他确实是。”
绯羽快步跟上,难以置信道:“可是他身上一点妖的痕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