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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第1页)

四目无声相对。

仿佛是听到瞭他内心的挣扎,茉莉轻声开口:“我年前申请瞭几所英国的学校,这两天收到瞭回複。本来早该告诉你的,一直没想好怎麽说。”

“戴远知。”她深吸瞭一口气,看著他,平静地道出瞭那句戴远知无法接受的话:“我们分手吧。”

宽阔无尽的隧道,像一条绵延万裡的长龙,驶不到终点。

尾随一路的灯带,点缀在昏暗的车厢裡,如万千道流光划过,星沉入海,日落于林的寂静。

戴远知应不下来。垂著视线,喉结微动,与茉莉的视线在明暗中交彙,眸色浓稠如散进水裡化不开的墨。

片刻,十指相缠的手轻轻拉瞭一拉她。

“上来。”他哑声说。

茉莉会意,借力坐起来。

戴远知将她抱起来。

座位足够宽敞,她半跪下去。戴远知握住腿弯,将她拉近瞭些,手掌放在上面,没再移开过。

这一路上,流光在她的眼底彙聚又散开瞭二十一次,后来她索性闭上瞭眼睛,低著他的额头,像引颈的天鹅。

茉莉忘记瞭自己是怎麽下的车,又是怎麽到得戴远知房裡。疲于言语交流,所有想说的话,藏在每一次的抚摸,轻声呢喃裡,藏在一呼一吸之间,藏在唇齿之中。肢体语言在表达情感上是远高于语言本身,哪怕语言的艺术精湛,都无法在直接上略胜一筹。

像极瞭最后一次晚餐,大傢发挥所能,贡献技艺,享受其中,不浪费一分一秒,把饭做好。以著赴死的本能,燃尽生命,要滚烫热烈,要竭力声嘶,要筋疲力尽。

茉莉扶著洗手池台面,仰头看到镜子裡,身后晃动的人。分神想到瞭一些事情,下一秒,她吃痛地闷哼瞭声,眼角泛著盈盈润意,思绪七零八落。

她想到瞭泰戈尔的话“世界以痛吻我,却要我报之以歌”。大概是因为极致的痛苦才能激发人的潜力吧。

看似他们都在努力地配合对方,可在他们之间,总有一根小小的尖刺生在那裡,不怎麽惹眼,甚至于说,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在极力忽略它的存在。越是小的刺,越是看不见的,扎起来越是疼,那种疼是细细密密的,扎进血液裡,骨髓深处,看不见的,却要人的命。

但又是这根小刺,让他们贴得越发的紧,谁也不想和谁分开,那根刺在这时又起到瞭粘合剂的作用。灯光倾洒在白花花的两条人影上,茉莉想起小的时候看书裡说过,人的影子就是灵魂,有些人看似相互拥抱在一起,但他们的灵魂分崩离析。

她想象著此时和戴远知相缠的影子,像阳光下草在结它的种子,树在摇它的叶子,他们的灵魂牢牢地贴合在一起,仿佛至此不再分开。

怎麽会不分开呢,人生最大的课题就是别离啊。越是相爱的两个人,命运越是会想方设法的作弄。

这晚上不知流瞭多少汗,茉莉任由他的手划过敏感区域,忍著心口战栗,闭上眼睛时,不由想到奶奶的话。

奶奶说过,爱情对普通人来说是奢侈品。茉莉不知道和戴远知这样算不算是奶奶认为的奢侈品,但是此刻,她笃信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定是最相爱的时候。

戴远知压著茉莉的手背,抵在水汽氤氲的白瓷墙壁上,青筋从手臂攀延到手背。茉莉被掐著腰,揪著心髒,脚趾蜷缩,忘记瞭今夕是何夕。

稀薄的水蒸气,在墙壁上糊瞭一层,像玻璃一样照在眼前,那影绰的光滑的两条人影,从这一层薄薄的光感一样的玻璃裡透出来,还好不是很明晰,看不到表情。她闭上眼睛,被撞的四分五裂的时候想到,古人看到的,阴阳割昏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坐过山车,看鬼片得到的感官体验,和此刻在这层稀薄的光影裡,他们做的事情是一样。

茉莉弓著背,手撑墙面,蜷缩成一隻小虾米,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

在紧一阵又缓一阵馀波裡,茉莉听著水流在耳边的敲打声,眼前氤氲升腾起的雾气,直到软溶溶的爱意充盈四肢百骸,戴远知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还维持著以往的习惯,饱胀感覆著热意涌动在心口。

戴远知靠上来亲她的后颈,似乎也注意到瞭那层稀薄的光影,她听到他的呼吸在耳边,像群山起伏,哑声问她:“在看什麽?”

茉莉将手从他手心裡轻轻挣瞭出来,点瞭点瓷砖上往下滑落的水珠:“听雨声。”

他们之间还有黏连在一起的部分,她的嗓音有一种过滤后的空淡。浴室墙壁隔绝做的很好,外面若真下雨也透不进来半点,让人不禁怀疑起来,她听到的真是下雨声吗?

茉莉轻轻地动瞭一动,显然她是想他离开瞭,戴远知拥著她,随著动作,往前贴瞭一贴,皮肤相触的声音,忽然间使他明白瞭过来。

她今天似乎有些怪异,这怪异其实他也有,无论多麽热烈的拥抱,接吻,底子却是冷的,好像热的风裡头裹著一层霜染的寒肃,热烈隻是浅表,冷却是底子,随时在准备著诀别。

戴远知将脸埋进茉莉的锁骨裡,仿佛她随时就会消失,加快瞭动作,茉莉眼前浮起一层白雾,那蓬蓬的黑长发如云一样散开在他面前,仿佛那是不真实的幻象。戴远知将脸贴进发丛中,感受著她的真实,手指抚摸著白玉般无暇的明珠。

是他的明珠。

茉莉被抱回房间时,意识不甚清晰,黑色长卷发贴著那张和白瓷一个色的细滑的面颊,模模糊糊中感觉一双手轻柔抚摸著她,从发梢到眉梢眼角,直到身上每个角落,无一不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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