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馒头,一碟辣豆豉。”
邈千重将竹筐放下,从一旁的桶里舀水洗手“再来碗小馄饨,多放些葱花!醋也要!”
早上已过晌午未到,眼下正不是饭点,三张小桌子且空着,摊主从笼屉里拿出了热腾腾的馒头,转身拿起了锅盖,将面案上刚包好的馄饨丢锅里煮着,他往碗里放着调料,头也不擡的对着那俩假模假洋洗碗的小子下号令。
“别假正经了!快去给大当家盛碟豆豉来,再拿几个现做的茶叶蛋!”
大蓟小蓟将碗一丢就去拿豆豉和茶叶蛋,摊主听他为数不多的家当发出了啪脱的一声响,掀眼皮一看,唯二一对没有豁口的瓷碗被人摔成了八瓣。
大铁勺往锅上一砸,摊主怒吼道“从你们工钱里扣!”
邈千重直接笑出了声“他们还有工钱?”
这俩人打砸的碗碟足够赔到明年的了。
大碗馄饨端上了桌,摊主一脸的生无可恋“大当家,半月之内我已经买了三次碗了,挣的辛苦钱还不够贴补他们的呢!”
邈千重喝了口汤,舒坦的眯起了眼“怎麽不让他们去花婆婆那帮忙?”
大蓟小蓟没有想做的活计,也不愿意在村里呆着,时不时回趟山寨打猎玩耍,邈千重有想过送他们去学堂,结果刚去头一天这俩人就把先生给打了,他准备的束修成了赔礼。俩人也是成天的瞎胡混,好在小镇上随处可见寨子里的人,俩人今儿在东家帮忙,明儿在西家做活,跟着旧人打下手。
“前几天去了。”摊主解了围裙,从小柜子里拿了壶酒,给邈千重倒了杯“说是帮花婆婆上街卖鸡,一整天也没卖出去,回来时还少了一只,一问才知道,被这俩小子半道给吃了,就连那筐鸡蛋也少了十来枚。”
“他俩就是黄鼠狼投胎。”邈千重掰开馒头说“只少了一只鸡还算俩人有良心。”
吃饱喝足邈千重提起背篓,对那俩假模假洋擦桌子实则偷吃茶叶蛋的人喊了声走,俩人耗子似的跑了过来,问他去哪儿,邈千重将背篓递给俩人,擡腿边走“跟哥卖身去!”
俩人都不小了,男人间的浑事知道的也不少,听这一句卖身直接吓掉了了冷汗,忐忑的跟人一路,直到邈千重在螺子街角坐下,草席一铺,背篓一倒,俩人紧巴在一处的心这才松快开来。
原是卖参。
邈千重语重心长的教俩人,别瞧着螺子街又窄又穷不起眼,里面多的是穿麻布的肥羊,都跟银子有仇似的,恨不得白送给人,还拍着胸脯向俩人保证,只要有耐心又肯卖嗓子,一天的盈利胜过豪赌一场。
接近着便大马金刀的坐在台阶上,干咳了两声,然後亮着嗓子喊了起来“卖参了啊!走过路过别错过,难得的上品,先到先得,谢绝还价!”
谢绝还价喊了一上午,临中午变成了价格面议,快到晚上时又变成了十文钱一斤。
大蓟小蓟困得眼皮子直打转也没看到那白送银子的肥羊在哪,直到螺子街上的人都散了,邈千重也死心的收拾起了家当。
就在这时,长街尽头忽的传来一声“等等!”
邈千重眼前一亮,一人一巴掌打在俩小子的後脑勺上,俩人猛地清醒,只见一个满脚泥点的农人正蹲在摊子前,这人晒得黢黑,半旧的锄头上还挂着新鲜的土粒,笑起来时很是憨厚。
大蓟小蓟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脏兮的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出来,白花花的光芒刺的俩人瞳孔一疼,险些亮瞎了眼。
从那以後大蓟小蓟又跟回了邈千重,三人天不亮就上山挖草药,下了山就去摆摊,有时在热闹的街角,有时在偏僻的小巷里,有次三人累得够呛,连镇子都没去直接在山脚下卖了个干净。
最神奇的是,不管三人在哪儿摆摊,准能遇到那出手阔绰的人,不但主动帮他们把价格往上翻,还会包圆了买。
有次小蓟顺手买了几根萝卜,正啃着萝卜便有肥羊上门来,不但买了他所有的草药,还把他筐里的几根大萝卜也买了去,出的可都是贡参的价。
小蓟将这事当笑话讲给大蓟听,结果小郎君当即就沉默了,有道是相由心生,大蓟生的俊俏,心思自然也机灵,同小蓟个二愣子绝然不同,他沉思半晌,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对小蓟随口找了个由头跑开来,自认为聪明的在长街上转了几圈,趁谁也不注意,直接翻墙进了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