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两百吊五十纹钱。
邈千重看的心里暖暖的,觉得苏子明还是挺看重他的,这钱也出的大方。
再看另一张,刚暖上的一颗心登时结了霜,冰凉冰凉的有些难受。
那是一纸合离书。
邈千重真心觉得不该今夜前来,他淋了雨受了风寒,这会子头晕耳鸣,连站都有些勉强。
“虽然晟朝已经没了,但毕竟当初走了明路,上了玉蝶。”苏子明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他语气淡然道:“现如今新朝的律法仍然承认前朝的婚书,没了这个,你日後便不好再娶了。”
“卖身契你也不用愁,我让红豆去过衙门了,一纸作废,销了贱籍。”
苏子明苍白的笑了一下,低声道:“说来这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去与不去卖身契都已不起作用了,毕竟都已是新朝了,你又是开国大将军,就是你愿意卖身为私奴,皇上也是不愿意的。”
更没哪个衙门敢在这样一张卖身契上落印。
一印下去便荣获了九族集体投胎这样难得的机会。
“至于捷娘,她终归是你的孩子,去留本就由不得我。”苏子明目光转落在熟睡的捷娘身上,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但这孩子毕竟是我带大的,一时间你要带走我也舍不得,还是等过了年,我陪她守了岁,开春时你再带她走吧!”
邈千重捧着那纸合离书,犹如遭受五雷轰顶,整个人晕眩的都快站不住了,苏子明的声音也似那从山涧而来的风,传到他耳中只是呜呜的响着,震得他耳膜发麻,至于人说了什麽,他一句完整的都没听清。
他在口中寻了块嫩肉,两排利齿猛然一咬,人可算是从那晕眩中清醒了几分,苏子明最後一句开春时你再带她走吧也不合时宜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邈千重眼前又天旋地转起来,这一次晕的更厉害了,他甚至都压不住那不断上涌的恶心,死咬的齿间抵着那股酸水,难受的他直想冲出去大吐一场。
但他不敢动,他眼前晕的厉害,一动准的摔。
苏子明那清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句句平静,字字诛心,生怕自己说的含糊些,就甩不掉邈千重似的。
“苏宅早已荒废,又逢近来镇子发水,一时间买不到合适的宅院,等水退了,我便让红豆下山去办,尽量早些搬离寨子,不给你添麻烦。”
不管苏子明说的多麽平和又真诚,听在邈千重耳朵里统共就三句话。
他被休了。
苏子明不要他也不要孩子了。
苏子明还要走!
“以前的。。。保护费我收的也有些过了,本该是一早就还给你的,可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手里那些铺子就是都卖了也还不起你,索性先记着,等日後有了我再让人给你送回来。”
苏子明说:“你若是不要,我就存着,以後给捷娘做嫁妆。”
邈千重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用力一咳,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这一口出来他整个人都通透了,人也站得稳当了些,不似刚才那样晕的难受了。
苏子明没瞧见他吐血,屋子里又漫着浓郁的姜茶味,他的这口血腥被他团进合离书中,死死的攥在掌心。
“我不会合离的。”邈千重背对着人站着,声音坚定且清楚,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说给苏子明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我为什麽要合离,好端端的为什麽突然要合离!”
苏子明下颌微擡,目光仍落在那暗黢黢的房梁一角,片刻後方才说道:“既如此那你就休了我吧!就照之前写的,你重新再写一遍,这次,我收!”
“你知道我那是在赌气!”邈千重猛地回了身,他手掌紧攥,指甲狠狠的陷入那已经被攥成团的合离书中,透过薄薄的纸张,又陷入他掌心上。
“我知道你不会收我才要写的!”丹凤眼中充斥着猩红,在烛影下泛起了水光,他道:“现在为什麽要写!我为什麽要休妻!”
他将桌子拍的欲裂,声音崩溃又哽咽:“好端端的!我为什麽要休妻再娶!”
苏子明沉默着转过了脸去。
“我不写!”
邈千重说:“合离书,休书,我都不会再写,你写了也无用,我不会收的,你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而我是开国忠臣,是扬名天下的大将军,即便我收了山,辞了官推了爵位,我也仍胜过你,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是把合离书送去御前也没用,只要我不同意,你便休不得我!也不可能合离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