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场的这些人里,真正需要吃东西过活的只有洛竹声和娄衔月。
立冬身为一个节气神灵,人家吃的都是供奉和香火,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偶尔犯馋,就等着妖市到了,去吃遍一条街,平时饿个一年也不愁。
风狸以风为食,简而言之靠着喝西北风他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绝对饿不死。
而谢白,他真正犯饿的时候,就不该在这里吃饭了,而是得去坟滩乱葬岗,再不济公墓也行。尽管他现在体质更改了,也依然对饭菜需求不大。
至于殷无书……这人懒极了,从来都是做不来这些的,毕竟他并不太需要吃东西。後来偶尔吃一回也都是谢白做什麽,他就尝什麽,倒是每回都吃得干干净净。
“对了!”娄衔月忽然想起了殷无书曾经尝的那些,一拍大腿,指着谢白道,“差点儿忘了,小白不是会做麽。”
谢白一愣。
娄衔月叨叨道:“你忘啦,以前住在院子里的时候,你不是时不时就给殷无书做点吃的麽,我记得我去你们院子里碰见过两回,想尝一口殷无书还不肯给,好像吃一口会要他的命一样。”
借着谢白在场的机会,娄衔月干干脆脆挤兑起殷无书来。谢白听了倒是点了点头:“我记得的。”
娄衔月两手一拍,摊开道:“那不就结了吗。乖,给你娄姨和洛叔亮一手,咱们俩以前天天眼馋殷无书的口福,养个娃娃还会做饭,简直狗屎运,哪天我也去捡一个。”
他们在说话时,殷无书面上闪过了一丝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些哭笑不得,又像是有点提着心。
等娄衔月倒豆子似的叨叨完,殷无书瞥了谢白一眼,开口道:“我把他带来是给你们做饭的麽我连哄带骗让他来一次多不容易你俩知道麽”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谢白就忍不住想到昨晚他究竟是怎麽“连哄带骗”的,登时耳根有些发热。
他淡淡地打断殷无书,冲娄衔月道:“也行,只是我很久没做过吃的了,手有点生。”
殷无书在角落里默默扭过头去,还想再说些什麽,但是看见谢白似乎也挺想动手的样子,又只得默默把话咽回去。
倒是洛竹声笑着问了一句:“很久没做过是多久”
谢白干笑一声:“上一回给人做吃的,还是一百多年前了。”
得,不用问也知道是给谁做的,殷无书呗。
“嘶--那你除了人还给别的做过”娄衔月又问了一句。
谢白指了指屋角那个懒懒晒太阳的小黑猫:“给它做过,刚捡到它那阵子,做了碗墨点白玉给它吃过。”
衆人:“……”得,还是殷无书。
总之,说来说去,谢百从前至後其实就只给一个人做过吃的。
殷无书,以及殷无书心脏化成的猫。
娄衔月默默捂了捂牙,嚷嚷道:“我不管,殷无书那麽挑剔的人都能吃百来年,肯定手艺绝佳,都能做墨点白玉了,我不管!我要饱口福!”
谢白失笑,点头道:“行啊,我去做一点,厨房里有食材麽”
“有有有,我家厨子虽然没在,但是菜都还在。”娄衔月豪迈一比划,道,“要什麽有什麽,这里没有娄姨那有,娄姨给你搬,你只管做菜。"
殷无书又在角落默默扭过脸去。★
片刻之後,谢白站在了太玄道那几百年不见得能用一次的厨房里,殷无书溜溜达达也跟过来了,抱着胳膊倚着门,一副门神的架势。
“小白。”殷无书斟酌着开了口。
谢白一边翻找着冰箱,一边“嗯”地应了一声。
“我这人十分小心眼,你是知道的。”殷无书说起这话来,依然一副从从容容的模样,好像说的是什麽了不得的优点似的,他还没继续说完,就被谢白打断了。
“你不至于连娄姨洛叔的醋都吃吧”左右厨房没人,谢白说话也没那麽顾忌,他挑了菜出来,一边准备着,一边转头没好气地冲殷无书道,“你多大了”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殷无书干脆一摊手,十分坦然道:“我的人,凭什麽给别人下厨房,想都不要想。”
谢白哼笑了一声,没把他这话当真。他利索地将菜洗了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一边擦干净手指。
说来好笑,他给殷无书做过数不清的吃的,却至今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菜究竟是什麽味道,以前是他自己吃不了,後来是他懒得做。
今天倒是刚好,难得做一回吃的,自己还能顺便尝一尝。谢白记得,在曾经的那百来年里,他给殷无书做得最多的就是墨点白玉。起初只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在妖市上吃到一回,却全吐了,总有些耿耿于怀,惦记多了便开始自己试着做。後来是因为他发现殷无书会连汤带鱼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会剩下。这样三两回一做,就成了他最熟悉的一道菜了。
娄衔月说得没错,厨房里应有尽有,墨点白玉的材料齐齐全全。离晚饭时间还早,他把处理好的鱼头放进砂锅里,开了炆火细细地煨着,煨到傍晚,时间将将好。
这一整个下午,他都是在殷无书的“小心眼”理论中度过的,被叨叨得头都晕了,最後趁着厨房没人经过,忍无可忍之下,把那始终没停歇的嘴给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