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窗户是木制的,极大,能并肩站下五六个人,专门用以听戏。
站在二楼雅间窗旁,目光划过木制窗柩,自上往下看,一楼的舞台、人群,都一览无余。
自周渊渟喊出这一句话后,局势顿时一片混乱,下面的人似乎都是蠢蠢欲动,太子的目光掠过所有人,直直的定在了柳烟黛的身上。
柳烟黛都快怂完了,手心后背都是汗,现在面前要是有个地缝她肯定直接跳下去,粉白衣裙裹着她白嫩嫩的脸,像是一朵在风中扑簌簌的芙蓉。
太子本不该离这般近的,他能瞧见下面,下面的人也同样能瞧见他,他的身份不易露面,但他控制不住。
与二皇子的争斗,与秦禅月的谋划,朝堂间瞬息万变的局势与草蛇灰线的伏笔,勾画半日的算计,都像是风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掠过,被打的形影消散,什么都不剩下,他的脑子里一片虚无的空白,只僵硬的杵在窗旁,旁观着这一场撕扯中的,唯一的芙蓉。
周渊渟喊出这句话之后,一马当先,带着人开始直逼柳烟黛,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路了,周家人将他从庄子里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他撕开侯府的遮羞布,他不能退缩。
只有证明他自己的价值,他才能得到周家的帮衬。
而一楼的争端在此刻开始无法控制。
周渊渟带人逼近柳烟黛,私兵自然要去挡,柳烟黛则怕的一个劲儿往后缩。
当时她就站在一排排的桌椅之间,眼瞧着人群混乱,她想往婆母身侧去跑,但是一转身,就被身后的桌椅绊倒摔了一跤,她“哎呦”一声扑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引来周遭一片惊呼。
秦禅月当时是真急了,想要冲过去扶起来柳烟黛,但她人手少,她身上那点稀松平常的功夫也打不过什么私兵,被两个人拦下,只能束手无策的干着急。
一旁的顾夫人倒是瞧准了机会,赶忙推了两个药娘过去,道:“去给世子夫人好好瞧瞧,她到底怀没怀胎,定要实话实说,可别冤枉了世子夫人!”
两个药娘提着药箱直奔柳烟黛而去,地上的柳烟黛还没爬起来,她们就将柳烟黛扶起来,两只手一起抓握柳烟黛的手腕号脉。
说话间,顾夫人又看向秦禅月。
眼瞧着大局已定,顾夫人心思痛快极了,她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得意的落到秦禅月的面上,挑着眉、似是想说些什么话来讥诮秦禅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周子期开口了。
这位一直旁观的周家家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妻子先闭嘴。
就算是他们占据上风,也不能真的将秦禅月惹恼了,这做人还是要留一线的。
他硬挤出来一脸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面,与秦禅月道:“二弟妹,渊渟那孩子说的胡话,我是不信的,但是为了咱们侯府的清白,咱们还是验一验,若是渊渟说错了,我这个做大伯的,定然不会宽纵他。”
周子期这个人与周子恒是一样的奸诈,别人脸皮都撕破了,他再上来粉饰太平,言语间不动声色把所有问题都丢给周渊渟,试图让秦禅月去更恨周渊渟一些。
见秦禅月面色铁青,周子期还又补了一句:“当然了,女子怀孕,本就不是易事,除了这孕妇本身以外,旁人也是不知道的,这世子夫人又年幼,说不准是为了爵位骗了二弟妹,也怪不得二弟妹呀。”
“哎呀,咱们可是一家人,这爵位给谁不是给嘛,倒是这小世子夫人不懂事,叫咱们大费周章了。”
他把锅甩在周渊渟身上还不够,顺带还主动提秦禅月找了理由,日后秦禅月大可以说“我是被世子夫人骗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假怀孕”,以此来洗白自己,只将罪责丢到柳烟黛的身上。
他这算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响,没点歹毒的心思还真的琢磨不透。
秦禅月听的直深呼吸,咬牙回道:“不可能,你们都被周渊渟骗了,他只是想忽悠你们把他放出来,再利用这件事来中伤我而已。”
丢柳烟黛是不可能的,这事儿是她一手办的,没理由把柳烟黛丢出去替她受罪,要怪,也只能怪她这个当婆母的安置不妥当,连累了柳烟黛。
她一眼环顾四周,心想,斗到了这个程度,已经绝不可能认罪,一会儿不管这群人说什么,她都绝不可能认。
她要咬死柳烟黛怀孕这件事,就算是这两个药娘真的诊出了没怀,也是她们故意设计陷害,到了这种时候,嘴得跟骨头一样硬。
而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一旁的顾夫人生怕来不及踩上秦禅月一脚,忙不迭的催着一旁的药娘们道:“世子夫人身子如何了?”
被两个药娘抓在手里的柳烟黛脸色惨白,几欲昏厥。
一旁的周渊渟得意洋洋,胜券在握。
而那两个药娘面色也是不怎么好看,听闻顾夫人来问,那两个药娘“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道:“奴婢不敢言谎。”
看这两个药娘吃了屎的表情,顾夫人更兴奋了,她一挑眉,道:“带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说实话,怕什么!说实话!”
说话间,顾夫人还生怕旁边的人听不到,指着那两个药娘道:“这两位药娘,可不是我们周家的人,而是从咱们长安的草药司里借调出来的,教养他们的老药娘可是在宫里伺候过公主皇后的,定然不会言谎!”
顾夫人早就猜到了秦禅月会说“这药娘是你的人”之类的话来说她污蔑,所以她特意动了点关系,从宫中借来了人。
沾上了宫里的关系,她不信秦禅月还敢说她污蔑。
而那两个跪在地上的药娘,跟着狠狠一咬牙。
这一场夺爵之争,她们俩也是被卷进来的小虾米,她们身无官职爵位,上头的药娘把她们俩派出来,也是因为拒绝不了周家的要求,临行之前,把她们送出来的药娘说了,只要不说谎就行,别的,她们都别管。
千万千万不能说谎,这是她们唯一保命的办法,唯一!
那两位药娘对视一眼,低下头道:“回夫人们的话,这位世子夫人身怀有孕,脉象浑厚有力,应为男胎,怀孕时日尚浅,不好推算,算来,应是不足一月,具体时日却不好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