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子潇这幅惨兮兮的蠢样,我实在没办法对他继续生气。
我犹豫了下,拜托祝羽书帮忙找来医药箱,然后顶着祝羽书冷飕飕的眼神,用蘸着酒精的棉签给贺子潇重重擦拭伤口:“你讲话正常点,别动不动就绑来绑去的。”
大概是我消毒时按得太用力,贺子潇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像甩不掉的牛皮糖那样把头埋到我肩上,低笑着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那……下次不绑?”
我瞪了贺子潇一眼。
开什么玩笑,哪来的下次。
我又不傻,怎么会主动送上门让人欺负?
想到这,我鬼使神差地偷偷瞄向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祝羽书,想看下对方的表情。
虽然他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得到祝羽书一直……都在看着我。
哪怕只是不带情绪的平静注视,似乎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一想到那是祝羽书,我就有种随时会被捏住后颈收拾一顿的微妙不安。
挺奇怪的。
明明他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有些心虚?
见我大着胆子主动看过来,祝羽书双手抱胸,微眯起眼冷冷和我对视:“纪越山在到处找你。你是要留在这等他找过来,还是跟我去祝家做客?”
他说的是做客,不是躲。
这种措辞让我有种自己跟祝羽书是朋友的错觉,似乎我跟他的关系是平等的,只是今晚借住一下客卧。
尽管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我怕他耐心告罄丢下我离开,只好跟贺子潇道别,然后披上对方的外套跟着他离开,乘上停在不远处的直升机。
祝羽书弯腰坐进驾驶室,面无表情地拉开储物盒丢给我一副专用的降噪耳机,然后叫我自己系安全带。
等我磨磨蹭蹭准备妥当,这人侧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有条不紊地按下我看不懂的一系列按钮,带领我挣脱来自现实的沉重引力:“——”
我这边供机上人员交流用的频道还没开启,听不见祝羽书在说什么。
但是看口型,可能是别怕。
我眨眨眼。
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纪骅骗着坐过好几次体验糟糕的直升机之旅了。纪骅当时才考下来飞行执照,本子上的油墨味都还没散掉,全程开得左摇右晃,过了四五十分钟才落地。
我坐在他旁边,死死抓着辅助用的把手,又惊又怕,心率直飙一百六,一下来就吐得天昏地暗,最后还烧了两三天。
再后来,又被纪骅骗上去好几回的我被迫习惯了这感觉。
我打开了自己的频道,刚要开口跟祝羽书说我没那么脆弱,却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要知道之前无论怎么颠簸,总归是没有……那种东西留在我里面的。
滚烫的液体在深处左右晃动着,异样的感觉极其强烈。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被我垫在身下的那件外套是怎样一小块衣角接着一小块衣角地被濡湿,然后在我凌乱不堪的呼吸之间,变作脏兮兮、皱巴巴的状态。
这要怎么把外套还给祝羽书?
他刚才已经看到我跟贺子潇睡了,如果再发现这种痕迹,我的脸……往哪里搁?
他不可能猜不到这是什么。
我侧过脸靠在座位上,咬住下唇忍耐,竭力把呜咽声咽下去,然后颤抖着垂下睫毛,借着夜色的遮掩小心翼翼调整自己的坐姿,不敢让祝羽书发现。
待会儿一落地就跑。
再买件相同的外套隔天还他。
我暗自盘算着,心跳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越来越快,头发不知不觉被汗水打湿,脸颊两侧也泛开滚烫的热度,视线难以对焦。
祝羽书似乎没发现我的异常,始终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频道里也静悄悄的,只有他不知为何、略微快了几分的呼吸声。
我以为自己藏得挺好,见直升机稳稳当当落到祝家的停机坪上,故作轻松地去解安全带:“谢谢羽书哥,我睡客卧就好。”
祝羽书却对我的举动早有预料。
他暴躁地一把扯掉耳机,压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回座位,然后忍无可忍地垂下眼睑看过来,目光苛刻地打量我被咬得红肿的嘴角。
“纪、青、逸。”涵养极好的这人目光凌厉,俯下身重重刮按我的唇纹,竟破天荒爆了粗口,“你他妈开着交流频道喘一路了,真当我是聋的?跟贺子潇睡就让你这么爽,要回味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