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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公子醉酒试逾墙(第1页)

天色渐晚,夜寒烟心中越发烦乱不堪。

世易时移,含英殿中便是一切如旧,毕竟也已不是从前的含英殿了。母妃亡魂未必能归来,却有一个卑鄙可耻的老贼随时会来,让她如何能够安心?

殿中侍候的小宫女见她神色冷然,自然不敢上前来搭话。看到她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夜寒烟越发感到寂寥无助,不禁回想起昔日永巷之中,与小雅拥被夜谈的场景来,只可惜如今身不由己,竟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草草用过晚膳,蕙茹小心翼翼地禀道:“帝后虽然失和,但今日册立新妃,皇上多半要去昭华宫歇宿,娘娘若是累了,便早些安歇吧!”

夜寒烟闻言如释重负,展颜笑着责怪道:“你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一整天!”

蕙茹见她口无遮拦,不禁大皱眉头,一时却也不好说她什么。夜寒烟兴致大好,不顾夜幕已落,说什么也要到院子里走走去。

含英殿多年无人居住,前朝淑贵妃手植的名花异卉早已枯死大半,虽然近几日着意修整,自也不会便有了昔日那般欣欣向荣的景象。夜寒烟于晚间赏玩,更是一无所见,只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清香,在旁人看来自是毫无趣味。

蕙茹见夜寒烟走了几步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显然并无心游园,只得打发小宫女们散了,独自一人陪侍在她的身旁。

夜寒烟越发感到蕙茹其人高深莫测,只是见她似乎并无恶意,眼前倒也并无必要刨根问底而已。

其时已是初秋,晚间风凉,夜寒烟只坐了片刻,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蕙茹见状忙劝道:“请娘娘爱惜玉体,早些回殿中歇息吧。明日一早尚要去昭华宫问安,又有命妇进宫拜见等等一应事宜,俱要费心劳神……”

“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我想再坐一会儿。”夜寒烟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蕙茹竟未再劝,只是轻叹一声:“既如此,娘娘且宽坐,老奴回去替娘娘取一件披风过来。”

夜寒烟巴不得一个人静一静,听见这话求之不得,忙打发她去了。

谁知蕙茹这一去,竟是久久未归,夜寒烟初时还觉得颇为自在,过了一阵子却渐渐开始担忧起来,有心离开,却又生怕她回来找不到,一时之间心急如焚,连周围的森森花木,也觉得有些可怕起来了。

正踌躇间,忽听花木后面有人轻笑一声:“深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做什么?要学莺莺小姐花园会张生吗?”

夜寒烟料不到花木之后竟然藏得有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听出了来人的笑声,忍不住没好气地回敬道:“深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四处窜什么?要学宋玉逾墙窥邻女吗?”

话一出口,夜寒烟自己立刻意识到不妥,苦于无法收回,黑暗中只觉得自己双颊烫得吓人,心知这一次又要被此人笑个够了。

果然,来人哈哈一笑,显是十分愉悦:“那倒也差不多!本宫今日本欲学那宋玉窥邻女,谁料邻女未至,然文君有意,得偕鸳侣也未尝不可!既然襄王有梦神女有心,何处不是佳话?”

夜寒烟本已十分尴尬,听见他如此调笑,越发觉得心头乱跳,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她便是有心逃走,只怕六神无主之下,也已辨不清东西南北了。

只听身后一片枝叶乱晃,已有人拂花穿叶走了出来。夜寒烟定了定神,勉力站起身来,向来人微微福身:“不知三殿下驾临,多有得罪。”

“你永远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祁诺清淡淡一笑,伸手便来搀她。夜寒烟大吃一惊,慌忙后退,忙乱中后腰撞上了石桌,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祁诺清向前跨出半步,似要过来搀扶,略一迟疑却又站定在原处,声音有几分懊恼:“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恼了你,你永远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

夜寒烟听他语气大异寻常,心下十分诧异,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莫非醉了?”

“醉了……是啊,或许是醉了,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来见你?”祁诺清的声音有些朦朦胧胧的,夜里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越发不真实起来。

夜寒烟心中混混沌沌,听了这话竟也不觉得唐突,只觉得那个永远高深莫测、永远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在各种笑容背后的三皇子竟然也有醉酒失态的时候,实在难得之至。

祁诺清却顿了一顿,继续笑道:“我真是自讨苦吃,明知你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却偏偏要来。你见到的是我,不是祁诺浔,一定会很失望吧?傻丫头,祁诺浔才不会来看你呢!你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半点都没有学聪明!”

他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夜寒烟听了,禁不住心头突突乱跳。

一个人喝醉了,可能酒后吐真言,也可能借酒装疯胡言乱语,夜寒烟不确定祁诺清属于哪一种,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让她怎能不心神大乱?

他话中的意思,夜寒烟并不完全明白,此时也来不及去细想。但她心中有些不确定,在意识到来人是祁诺清的时候,她失望过吗?

似乎没有。她从未幻想过祁诺浔会来,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祁诺清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一点吃惊,却也仅仅是吃惊而已。她只是有一点好奇,骄傲如他,内心也会有如斯脆弱的时候吗?

祁诺清径直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夜寒烟这才看清他手中仍提着一把精致的酒壶,心下禁不住暗暗好笑。

放浪形骸这种事,真的不适合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他知不知道?

“笨丫头,你怎么不坐?”祁诺清见夜寒烟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忍不住不满地责问道。

夜寒烟满心无奈,只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心中却开始暗暗发愁:宫禁森严,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眼下应该怎么把他送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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