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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景昀一愣,回头看向床上之人。

他并不是惊讶于龙翎对自己的评价,而是因为龙翎叫了他……提摩。

族长所赐名字意味荣耀,大多取自古老的龙族语言,而非现在的常用语。

一则表示地位,二则表示对祖辈尊重之意。

被赐与了名字的人,其他族人见其便只能称呼被赐予的名字,以示对族长的遵从和尊敬,只有那人的家人可称呼其本来名号,但若在重大场合,也是得称呼被赐予之名的。

而族长,则完全不必称呼赐予的名字,只唤那人本名便可。

景昀前后加起来对龙翎已有几十年的了解,龙翎不唤自己本名只有一个可能,他心有不满或者生气了,可这是建立在二人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的;而当龙翎对其他人不唤本名时,除开情绪上的原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再被信任。

景昀如今八岁,龙翎十三,二人现下只是相较于其他族人关系稍显亲密而已。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也因为龙翎第一次赐名便是给了景昀,再加上祭师和族长之间微妙的遵从关系,龙翎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其信赖和亲昵程度自然与其他人不可同日而语。

可总归还是年幼了一些。景昀父亲隐瞒了事,景昀跟随他外出的这段时间语言行为透出总总怪异,此刻混在一起,龙翎就算是缺心眼也该提起十二分警惕了,更别说他对这些事本就敏感。

景昀若还是八岁年纪恐怕不懂,可现在却是稍一思考便明白两人之间突然出现的距离来自何处。

他皱眉道:“我只是担心族长安危。”

他说得是实话,可龙翎却想得比他复杂。景昀见龙翎没有回话的意思,也不再开口,又等了一会儿,听床榻之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睡熟了,又或者只是装睡,不管是哪一样都彰显着对方不想看见自己。景昀无奈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出门去了。

他并不怪龙翎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不如说,这样的龙翎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小心掩上门,景昀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他一边想,一边艰难地下楼,到了客栈外头,见阳光大好,干脆找了对面的茶馆坐了,跟店家要了茶水和瓜子,将拐杖放靠在桌边,喝起水磕起瓜子来。

喀——

一枚瓜子壳落地。景昀小小的腮帮子一动一动,慢慢想:龙翎没有感情用事一味相信自己,这是好事。

喀——

又一枚瓜子壳落地。景昀换了个姿势,一手撑了腮帮子,目光看着对面客栈大门,想:火曜石是放在内城的,若父亲真的是看到火曜石发光才带着人马一路赶来,从召集族人到目的地,时间依然是对不上的。

喀喀喀——

一枚枚的瓜子壳飞快地落地,景昀想得越认真,速度越快。磕瓜子的声音太过清脆,以至于茶馆里的其他人都朝他看来。

有人发出低低地笑声,大概是见一个小娃娃无比认真地磕着瓜子的模样太有趣了一些。

景昀却毫无自觉,继续想:若是父亲一开始就在外城,赶来的时间倒是说得过去,可祭师平日无事应当是守在内城的,除非有人提前提醒过他,这样一来,便又和虎族细作挂上钩了。

那么父亲隐瞒了祭师能力之事,是否和虎族细作有关系?

景昀停下手,瓜子一头点在唇上,目光看着对面客栈大门,神色古怪又复杂。

他想起了一件事,上一世父亲因为误入猎人陷阱而被砸断了双腿之事。当时父亲虽被族人发现救了回来,却因为失血过多没多久就去了。

没有人会在那种时候询问他为什么会误入陷阱,阿妈也只在主持完父亲葬礼后才说他是去采药。

那时候景昀十岁,对阿妈的话并没有引起任何猜疑。况且,父亲亲自去采草药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更没有值得怀疑之处。

可现在想来,却到处都是破绽。

阿爸采药的路线从来都是固定的,猎人的陷阱虽不固定,却也总在一个差不多的范围里。走了几年的老路如何还会误入陷阱?

就当父亲那日是昏了头,运气不好吧,在当年尚且说得过去,眼下有了火曜石这事,景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火曜石是否也苏醒过呢?

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继任时火曜石回应了自己,这也才奠定了之后自己在族内的地位,更可以说,正是因为火曜石才让龙翎与自己成了婚——哪怕当年的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一层。

可若是在那之前,火曜石已经有过苏醒的征兆了呢?就如同这一次一样?

联系后来战争的失败,龙族的覆灭,以及先后被背叛的种种,景昀突然福至心灵地想:会不会我们一直错了,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陷进了某一个阴谋里却毫不自知?

景昀放下手中的瓜子,蹙起了眉头。从别人的视觉来看,这幅画面是极其滑稽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提摩,你到底有多少烦心事呢?”

那人说话嗓门儿很大,笑声爽朗不会令人厌烦。景昀愣了一下回头,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那人在对面椅子里坐下,突一照面,景昀脑子里轰地一下。

那人没发现景昀神色反常,继续笑道:“本来想跟你打招呼,却见你一人时而皱眉时而喃喃自语,好像演独角戏一样。”

男人似乎嘴上没门,说话直来直去,笑得嘴巴咧开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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