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孤月 h（第3页）

身畔的小女人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摸索到他的大手，然后放入自己温暖柔软的胸口。

“做什么？”韩烨硬邦邦的问，翠秀在床笫上向来羞涩，今日却是怎么了？

才十九岁的小女人含着眼泪，柔软手臂紧紧搂在韩烨腰上，抛却了所有羞涩和廉耻，烫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颈侧，翠秀的身体整个在颤抖，将韩烨的手紧紧按在胸前。

“阿烨，”女人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抖颤，“我好想你，你，你也很久没有碰过我了……”

“胡闹！”韩烨大怒，一把推开她。可是他的黑眸在对上妻子含泪的眼睛时，却莫名生出一种莫名的狼狈和心虚，韩烨低头拢好衣襟，躲开她那让人心头发慌的眼神。

越是心慌，他吐出口的话就越发阴森冰冷，“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眼前战事连天，你竟然想着这种事！”

“我不该想么？”翠秀带泪轻笑，泪珠子一颗一颗掉落眼眶，可是背过身去的丈夫却视而不见，“原来，我是不该想的。原来，做妻子的，是不应该思念丈夫的。”

韩烨闭上眼翻过身去，像没听见，没有任何回应。

“翠秀，哥哥会一辈子爱护你的。”

韩烨哥哥，你说过的话，都忘了么？翠秀看着背对自己的夫君，伸手过去温柔的抚摸他呼吸的脸颊，那是拼尽一切绝望而温柔的争取。

韩烨一僵，含含糊糊的冷斥了一句，“快睡吧，我累了。”

翠秀收回手指，也背对着韩烨，将小小的身体蜷起来，犹如一个受伤的小动物，整个人缩成一个团。

夫君，我一直记得那些美好的过去，而你，是不是已经把它们忘掉了？我们的未来，可能已经不见了。

韩烨宽厚的背带着温暖的温度，贴在她的脊背上，却让她的每一根血管都渐渐冻结。

天玺元年，皇帝帝御驾亲征于旭阳关，大败瓦剌人于城下。那一战焦骨错落，惨烈异常，鲜血染红了草原，放眼过去，尽是一片血迹茫茫。

北周第一权相抱着小皇帝站在城头上，一身碧水色青青衣衫，貌若好女，容色倾国倾世。那据说始终被囚禁在萧华宫的小皇帝依偎在苏倾容怀中，金冠束发，搂着身畔丞相的脖颈，看向城头下犬牙交错的血肉泥潭。

人人低首跪拜伏地，没人胆敢擡头瞻仰天颜。

“朕乃天子，朕乃天意！传朕的旨意给瓦剌首领────瓦剌若有异心，虽远必诛！”小皇帝的声音从萧败的城头落下，透过号角遥遥散开，仿佛直透胭脂山外。

那声音虽然稚嫩，却美若风吹琳琅，碧山万里，紫薇九重。

丞相面色平淡，小皇帝说完了话，回头一个轻轻的低笑，将脑袋埋入丞相的颈窝。小皇帝的身体很温暖，依偎过来的时候有着晴空和棉花的热度，而丞相只是微微转头，看向旭阳城下那片碧水连天的大湖。

韩烨此战一举成名，不但打退敌军百余名，甚至救了深陷敌军的晋候。

晋侯是北周最负盛名的世家大族嫡系一派，百年积累下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老晋侯没有儿子，很是欣赏这个救他于死地的年轻。他仔细端详着韩烨清俊的脸庞，不禁满意的连连点头。

“老夫承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你跟着老夫去京城，做个门生可好？老夫一定好好提拔你。”他拉着韩烨的手，看那挺拔的青年面带微笑，躬身下拜，朗声叫了一句────“谢恩师。”

“韩大哥，依颜的外祖也在京城，眼下战事已经结束，依颜无处可依，还请韩大哥顺路送依颜一程，回京城外祖家可好？”翠秀为韩烨收拾赴京包裹的时候，宋依颜跟在旁边脆生生的请求。

韩烨被晋侯收编，正要赶赴京城赴任，宋依颜孤苦无依，韩烨自然同意顺带捎她一程。韩家中有老父弱母，不便一起带走，因此他便将翠秀留在家中照顾二老。

晋侯的车马追随在帝辇长长的队伍后面，那是翠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帝辇，金黄锦缎罗云密云，下坠长长红色琉璃宝珠串，众星拱月之中，如在云端。

此时已然开春，淡淡轻烟婉转着在雨中升起，流淌着道道雨溪，沉醉着春的旋律。

韩烨扶着宋依颜的手，她一个轻灵的弯身，跳上了前去京城的马车。然后她又突然拨开马车帘子，对他淘气的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娇俏的笑面。

翠秀已有身孕，扶着公公婆婆送别，韩烨极为不舍父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再三嘱咐，“阿秀，千万照顾好爹娘。”

黑眸缓缓掠过她微凸的腰腹，韩烨一点点咽下喉头略带愧疚的涩哑感觉，“京城路远，待我安定下来，一定接你、孩儿和爹娘前来同住。”

翠秀含泪使劲点头，小手不舍的将他脖子上的领口紧了又紧。那是她昨夜挑灯反复缝了一遍遍的棉衣，只求保得她的夫君长久温暖。

又将家事反复叮嘱了遍，韩烨才跟着晋侯的队伍一同踏上了回京的旅途，翠秀追随者车马队，一步步跟到镇子口。

马车铜铃声摇摇晃晃，在春风中越来越远。远处有童谣在春风中低低哼唱，那调子很悲伤，将满目春光染上了悲伤枯涩，低低哑哑的，如同一碰就碎的灰屑，春花昭昭万般皆好，只这一处不祥。

这时翠秀还不知道，自古薄情负痴情，多情总被无情伤。

晋侯十分重视韩烨，韩烨几乎才投奔晋侯门下，就被授了个军衔。老侯爷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甚至为他请功，得了来自宫里的一个小小的军衔，更为他寻了一处清雅庭院作为落脚处。

而此时宋依颜却突然发了高烧，每日只是昏睡，连话都无力说，韩烨怎么也问不出来她外祖家在何处，只好暂且将宋依颜留在自己家里。

这一晚，韩烨听小丫说宋依颜身体好了，便连忙赶去探望，哪知刚刚打开帘子，就看到宋依颜梨花带雨般的靠在床上。

她的头无力垂着，一头柔美青丝尽数批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韩烨心口顿了顿，仍然守礼，搬了把椅子坐在宋依颜床榻一角，而并不坐在她身边。

“韩大哥，你可是来问依颜外祖家在哪里的么？”见韩烨点了头，宋依颜低叹一声，颗颗泪滴滚落面颊，勉强撑着身体下床，对韩烨行了个礼，“韩大哥，抱歉，依颜骗了你，依颜在京城并无外祖，我外祖家在途州。”

韩烨惊起，“那宋小姐你……”

宋依颜难过的捂住眼睛，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韩大哥，依颜不该如此厚颜的骗你，实在是，实在是因为依颜不想再呆在旭阳了！韩大哥家里人多嘴杂，有人说依颜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累赘，依颜的爹爹殉城而死，再无依靠，只剩一点尊严罢了。依颜实在不愿寄人篱下，所以才出此下策骗了韩大哥……”

她哭的那样凄楚，韩烨不忍，长叹一声，“宋小姐，你怎么这么傻？你是宋太守的千金，大伙儿谁会嫌你累赘？这些混话是谁说的？我定不饶他！”

宋依颜只是抿着唇含泪摇头，并不回答。

空气冷寂。

终于，韩烨皱起眉头，清俊的脸上带了一丝冷肃和犹疑，“……莫非，这些话，是翠秀说的？”

宋依颜仿佛被吓了一跳般，身体猛然一缩，将手里的手绢攥的紧紧的，一双清澈见底，楚楚可怜的水眸偷偷瞄着韩烨的脸色。

见状，韩烨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