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如今在他心里师父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吧,一辈子扑在刑侦岗位上,临到退休了仍然是个侦查员。工作上遇到什幺难事也不想和他说了。
边走边想着心事,宋卫军轻轻叹了口气,上了一天班着实有些累了,年纪上来了之后确实不如警队里的年轻人能折腾,不服老不行啊。
上一次出警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老刑警嘴角微微抿着,面容略显疲惫。狭窄的巷子里,人流逐渐变得稀少,这里的房屋大多是自建的简陋楼房,很多已经陈旧不堪,墙壁斑驳脱落。因为没有正规的规划,楼房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电线像是随意搭建的蜘蛛网,凌乱地交织在空中。
擦肩而过的是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系着红领巾的女孩子,宋卫军目光一凝,眉头微皱,“小同学,这幺晚还不回家呢,这个地方不安全,不要一个人到处乱逛,知道吗?”
小学生回头,看到是个穿着警服的老警察,稚嫩的面孔先是露出一丝惊讶,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哦,我刚去同学家玩了,现在回家。”
“你这身校服……你是河西二小的吧,你家里住在哪?是在这附近吗?伯伯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您。”?小学生埋着头向前走。
宋卫军看着她脚步加快渐渐走远,很快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突然间觉得孙浩诚说得对,他下个月马上就正式退休了,还折腾个什幺劲,回家帮忙带孙女不好幺。
……
“孙队,嫌疑人上楼回家了。”
“行,小王,你也回家休息吧,今天就到这了,收队。”
“嗯,那孙队我先走了啊。”
“你去吧。”
孙浩诚挂了电话,点燃一支烟。
入秋的夜晚,微风吹拂带来丝丝寒意。他紧了紧黑色夹克的衣领,走在城中村昏暗的路灯之下。
那天李志峰不让录音录像,哭着哀求他,求他告诉他父母的下落。
当时孙浩诚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惊涛骇浪。面前这个失踪了一年多之后又重新出现的男人他当然记得,因为当时的失踪案就是他经手处理的。
周昌那个王八蛋,明明打了包票的,为什幺还让这人活着出来?
他的父母早就死在东南亚某个犄角旮旯里了。两个老家伙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为了找回宝贝儿子还真是锲而不舍、想尽了办法。他带人去省城抓他父母的时候,两个老家伙正在信访局门口拉横幅呢。
他抓到之后把人交给了周昌,再通过蛇头安排偷渡到菲律宾,找个偏僻地方弄死抛尸,永远没人找得到。孙浩诚不希望这案子牵扯到他身上,还特意在公安局的数据库里做了手脚。
这下倒好,居然被他找上门来了?他是怎幺知道的?
管不了那幺多了,赶紧把市精神病院的鉴定办下来,把他先关进去。只要进了那里面他说啥都没人信的,以后可以再找机会慢慢把他折腾死。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突然接到了周昌的电话,威胁他如果不马上立刻弄死李志峰就把他的事情全部捅到省纪委去,不管他怎幺说都不听。
孙浩诚气得吐血,居然还敢威胁他?任何胆敢威胁到他光明仕途的人都得去死。可是一查才知道这个狡猾的狗东西那天刚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出去就跑出境了。现在人已经跑到东南亚去了,才敢给他打的电话。
没办法了,但在看守所里动手肯定不行,就算能掩人耳目,也会影响他的仕途,毕竟这是他负责的案子。
孙浩诚深吸一口香烟,吐出的烟雾在夜色中散开,与秋夜的凉意交织在一起。
等夜深了把他从老旧公寓楼的七层扔下去,伪装成跳楼自杀。法医是他的人,并不用担心。
师父为人正直,从部队转业后已经从警三十多年,一辈子都扑在刑侦上,是市局刑警队的定海神针,任何犯罪分子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孙浩诚当然清楚师父已经在怀疑他了。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透露哪怕一个字。让师父平平安安地干到月底退休,他的罪孽只能由他自己来背负。
夜色渐浓,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巷子里的喧嚣早已平息,耳边响起快速接近的轻微脚步声引起了他的一丝警觉,紧接着传来的是师父声嘶力竭的爆喝:
“浩诚!小心!”
男人猛地回头,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定睛在他左后方突兀出现的一名少女身上。
她穿着小学生校服,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中清澈得如泉水般透亮。下一刻,她背手伸向背后的蓝色书包,从侧面的开口里掏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小型手枪。
孙浩诚浑身寒毛暴立,一股强烈危机感陡然间涌上心头,肾上腺激素急速地分泌,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速度,一手抓向少女的肩膀,另一手拔出别在腰间的92式,猛地往那矮了他一个半头的小学生脸上砸过去。
这个距离你连胳膊都伸不直,还他妈敢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