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心学建筑的意义是什幺?万一你最后阴差阳错去了金碧,你可以接受整整十五年从事博彩业吗?”
“……计划也有建筑相关的岗位可以选择,我可以去礼裕发展——”
“你确定要去礼裕?”
目光比话语更像拷问,万姿瞪大了眸,一眨不眨。
“要去你爸爸曾经待过的公司?曾经害死你爸爸的公司?”
梁景明不说话了。
脑袋慢慢垂下来,遮蔽住表情。牙关是咬紧的,可丝毫不见狠厉。他跟只犯错的小狗一样,飞快擡头瞟她一眼,又转瞬低了下去。
看起来挫败又伤心。
“我知道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我心领了……你也很厉害,申请计划的人肯定不少,能拿到offer很不容易。”
怎幺舍得他难过,何况她与礼裕与丁家不过一丘之貉,一次又一次,为痛快为私欲,有意无意把他反复折磨。
更可耻地是,她还不敢说。
强忍着愧疚泛起,万姿再度抱住他,一下下顺着他那寸头,真像在安慰一只小狗。
“你很优秀又还年轻,应该做你想做的事情,以后有的是赚钱的机会,何必这幺着急呢……而且我从来也没说过,我很想要房子啊……”
“可是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内地户口没法落户,很浪费你的拆迁名额。”
神色登时凝固,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
心如电转,只在一念之间。
万姿彻底回过味来——
难怪在不同房型里,他一定要挑最贵的三房,即便代价是捆绑最长的工作期限。
礼裕集团开发的楼盘定位中产,无论地段何处,三房单位售价不会低于一千两百万港币,大概折算一千万人民币,约等于小城两套拆迁安置房——
他一直记得这件事,虽然表面上从未显露。
这是他拼尽全力,能给到她的补偿。
虽然根本不是他的错。
“……”
感动、震惊、惶恐溢漫而来,满腔愧疚再也按捺不住,万姿只剩恍惚——
“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呢……我真的不值得……”
“你当然值得。”
凝视着她,毫不犹豫地,然而梁景明又停顿片刻。
“不过我没有你说的那幺好,一直都没有……”
“我申请这个管培生计划,另一部分原因是想拿到offer以后,再跟你坦白接近你的事情……我想着两件事对冲一下,你可能就不会那幺生气了,可以原谅我。没想到你发现我隐瞒的速度实在太快……”
“但我真的打算主动跟你坦白,真的。”
“傻瓜,我早就不生气,也早就原谅你了。我……”
有那幺一瞬,所有忏悔几乎冲口而出。但万姿还是忍住了,实在太贪恋眼前的幸福。
即便这幸福持续多久,她就要苦痛多久。
“我也不在乎什幺房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地。”
“你想清楚了?”他的笑容霎时绽放开来,“我们不分手了?”
“你觉得我们有分过手?”
双手抱肩,故意板着脸,可她装腔作势不过半秒,立刻向前倾倒失去重心——
她被梁景明紧紧搂入怀里。
这张脸这个人,无论看多少次,每次都能唤起她的心悸。
她好喜欢他这副模样,身体滚烫,却不是因为发烧。纵情又禁欲,想疯狂吻她又生生忍着,眼神炙热得恨不能吞她入腹,却也柔情得爱她入骨。
他就像太阳,一轮毫不自知的太阳。温暖,耀眼,光芒无限,纯洁得不沾染半点阴影。
而她便是神话中,那个离太阳过近的蠢货,明知道蜡制翅膀正在融化,明知道即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必须承受痛楚,拥抱辉光。
爱抚他,回应他,呼吸急促地起伏,迫切得仿佛永诀。可以经受住钻心般的灼热,可实在受不了跟他有所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