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张贵德赶紧躬身。
沈珩立刻踹了他一脚,小心翼翼往屏风后看了眼,然后回过头低声骂道:“混账!不会轻声些吗?朕问你,上次让你去太医院要的去痕膏可拿来了?”
挨了一脚的张贵德只得委委屈屈压着嗓子道:“回陛下,奴才上次已经跟王院判说过了,大人正在调制,想必这两日就能送来。”
“怎么这么慢。”沈珩皱眉不悦,下意识摸了摸右脸,道:“也罢,你现在再让人去御医院一趟,要几盒最好的烫伤药过来,再顺便催催王院判快些调制。”
张贵德一阵麻木。
心道别说王院判未必是今夜当值,就算是今夜当值,也不能大晚上把人揪起来,然后让人家熬夜做膏药吧?
不过君威大雨天,张贵德为可能睡不了觉的王院判默哀两秒后,还是很是识趣地应了声:“嗻!”
苏嫔留宿养心殿
明黄帐幔后,听到主仆二人对话的苏月妩长睫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不见半分睡意。
她早在浴池被沈珩抱起来时就清醒了。
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破釜沉舟搏一搏。
现在的沈珩和当初不同,他已然是有智有谋的帝王了。
徐徐图之固然很好,可也得能保证不被看穿不是,否则如今他是能陪着演戏,有朝一日耗尽了旧情呢?
彼时母亲的仇就彻底报不了了。
倒不如趁着现在,干脆把事情捅到沈珩面前。
对帝王而言,只要愿意,处置一个臣子之妾是多简单的事。
虽然由沈珩出手直接要了冯氏的命,实在不如一开始设想的那么解气,但如果为了解气就给仇人留下活路,那未免太过本末倒置。
听到男人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苏月妩又重新闭上了眼,放匀呼吸。
帐幔被人掀开,烛火影影绰绰地投进来。
床边下陷了一块,应当是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苏月妩能感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悠悠转醒,毕竟现在装睡虽是能做到眼睫不动了,可也禁不住一直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拢好帐幔离开了。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苏月妩也是真困了,在柔软的龙床上抱着锦被翻了个身,总算是真睡了过去。
在宫里,消息都是长了腿的。
翌日一早,众嫔妃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的时候,已经大半都知道了苏嫔昨夜留宿养心殿的事。
“娘娘,据妾身所知,陛下昨夜似乎并没有翻牌子,这苏嫔,怎么就宿到养心殿去了呢?”
程贵人和章贤妃同住延禧宫,去请安也是一路同行,半道谈起这桩新鲜事,她故作好奇地发问。
章贤妃轻嗤了声:“还用想吗,自然是自个儿送上门去的,不过能不被陛下撵走,倒也是个有手段的。”
程贵人啧啧:“可不是嘛,妾身之前无意间听见养心殿的小太监交谈,说是这几日苏嫔每到傍晚都送汤羹餐食去养心殿,她这才入宫多久,就开始大献殷勤,实在是心思深沉呐。”
“她心思深沉与否都不重要,只要日后别想着对本宫的荣庆不利就成。”
向来爱浓妆艳抹,锦衣华服的章贤妃自自有了大公主后,就不再注重打扮了。她开始不施粉黛,甚至除了正式场合,身上连首饰都不佩戴一件,衣料也选舒适的,几乎完全忽略美观。
今日,她就只穿了件深绿色的素底宫裙,高高的绾了个油亮的朝天髻,净面朝天,眼角的细纹都清晰可见。
程贵人看着这样不争气的章贤妃,心里有些憋气。
眼下新秀都已经入宫了,再这样下去,早晚被陛下彻底厌弃。
章贤妃被陛下厌弃不要紧,关键是自己怎么办,依附了她这么多年,每日做小伏低百般讨好,就是为了有个庇护,难道全都做了无用功吗?
思虑到这儿,程贵人忍不住有些恶毒地想,魏庶人怎么就没把大公主毒死呢,要是直接毒死了,章贤妃也就不会为了个小丫头片子就鬼迷心窍,堕落不争了。
待这两人到坤宁宫时候,殿内几乎已经满座到齐了。
众人互相见了礼,就又坐了回去。
不出程贵人所料,她们也在畅聊苏嫔的事,而且正是热火朝天。
这是嫔妃间不约而同的默契,一旦宫里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大家都会在第二日请安时早到一会儿,趁着当事人和皇后娘娘都不在的空子讨论一番。
程贵人如鱼得水,立刻加入了茶话会:“苏嫔这样不合规矩吧,历来新入宫的嫔妃侍寝,都是要等被陛下翻到牌子后,司寝的嬷嬷过去教授了规矩,才能乘舆车去养心殿伺候,苏嫔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柳贵人抿嘴儿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可能人家会伺候吧,你当谁都跟咱们一样,出阁前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应当不会吧!”程贵人故作惊讶,扭头看向苏妃:“都是苏家的女儿,教养应当是差不多的,苏妃娘娘,您说苏嫔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苏云舒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恶意,手中帕子攥得死紧,既恨苏月妩行事不检污了家族名声,又恨柳程两个人语言龌蹉无事生非,偏她从不会与人斗嘴,气急交加之下,眼眶一红,竟是又要落泪了。
程贵人“哎呦”了声,翻了个白眼,似是哭笑不得地道:“娘娘这是又怎么了,就算是嫔妾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实话,您让嫔妾闭嘴就是了,也用不着掉那贵重的珍珠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