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子都见不到了?不应该啊,你这儿水系这麽多,总不至于没人失足下去淹死吧?」
「都是找村里的捞,很少跑我这里来,他们觉得街面上的店贵。」
「其实你很便宜?」
「确实贵。」阴萌理所当然道,「价格便宜了,岂不是跌了我的面子,好列咱也是正儿八经的捞尸人。」
谭文彬努努嘴:「活该你交不起房租。」
「走了,彬彬哥。」
「哎,来了,等等我,小远。」
接下来整个下午,李追远就带着润生和谭文彬两个人很细致认真地游览丰都鬼城,这里的雕塑和庙很多,白天游览也不觉得可怕。
中途,还碰到了两支表演队,三人观看了表演,传统民俗气息浓郁。
润生和谭文彬看得很认真,恨不得每个雕塑下面的讲解牌都要看一遍,寻常游客只是走马观花,他们则是补习课外知识。
李追远就慢慢走着,欣赏一些老式的建筑和雕塑风格,至于讲解牌那些,他不用看,因为他脑子里存货很多。
小时候李兰还没那麽讨厌自己时,自己还能在李兰工作时待在她书房中,李兰要麽给自己拿图纸玩,要麽把一堆书丢自己面前,让自己翻。
天快黑时,三人下了山,回到鬼街。
这会儿街上的人依旧不少,附近不少居民白天都有事要做,很多人只能晚上来赶庙会。
再者就是,鬼城的氛围得搭配夜晚,才更有味道,尤其是上头那麽多盏红白灯笼,等入夜后点亮,绝对很应景。
棺材铺门口,依旧没什麽人,甚至阴萌又再次懒得守在柜台后。
「我们回来了。」谭文彬大声打着招呼。
阴萌掀开帘子探出头:「我炖了蹄花,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巴适得板!」
李追远:「要。」」
七点,入夜了。
阴萌端着一大盆猪脚出来,大家围坐在小桌前。
猪脚入口即化,炖得很耙。
前提是,得忽略掉嘴里的阵阵刺感,因为阴萌忘记处理猪毛。
她确实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似乎因为生意不多的缘故,平时也很少能有人聊天,今晚吃饭时很高兴地摆起了龙门阵。
润生只顾着吃,李追远偶尔接几句话,己方主力是谭文彬,和阴萌摆得不落下风。
而且彬彬刻意用他那刚学了一点的川渝话聊天,发音是不准,但调子是学会了,俩人说着说着,调子越起越高,语速也越来越快,像是对起了山歌。
不过倒是没聊太多捞尸的事情,因为阴萌的实践次数并不多,捞过漂子,可却没见过真正的死倒。
她的捞尸知识和技能,都是跟她爷爷学的,她爹妈在她很小时就离了婚,她爹去南方闯荡去了,一走就没了音讯;她妈嫁给下面镇子上一户人家,又生了俩男孩,年纪小不懂事时阴萌也去找过妈妈,等懂事后才知道妈妈其实不想搭理她,
说到这里时,李追远和阴萌举起杯中汽水,碰了一杯。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爷爷生活,爷爷经营着这家铺子,也是个正统捞尸人,后来,爷爷就将铺子就交给她继承。
她其实很有头脑,换个生意做应该是能挣钱的,但她不想更改这间铺子的属性,因为她知道爷爷不会同意。
李追远瞧过她掌心的茧子,以及每次起身坐下时脚尖的变化,知道她身上是带功夫的。
这也是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能一个人开着店的原因;街上的地痞流氓,基本都被她揍过。
她笑称,要是她想,完全能当鬼街大姐头,在这里收保护费。
沉迷啃猪蹄的润生在这里主动举起杯子,和她干了一杯。
李追远问过她爷爷是否留下过什麽书之类的,她疑惑地反问:捞尸人不都是靠一代代言传身教的麽,看书能学出个什麽东西?
这让李追远略感失望,他倒是想看看同行收藏的,可惜没有;同时,他也有些羡慕,从阴萌的各种细节表现来看,她爷爷的水平应该很高,她接受的是很完整的「教育传授」。
不过,李追远也没因此觉得自家太爷不好,毕竟自家太爷可以「咕嘟咕嘟」地灌福运,跟着太爷混,至少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总之,今晚算是离开南通以来,过得最轻松惬意的一晚了,大家都很开心放松。
这种松弛感,一直持续到要安排入睡时,才被打破。
「什麽,你让我们睡棺材?」
谭文彬抱着脑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而阴萌,正在给里头的棺材铺棉被。
「怎麽了?睡棺材多舒服啊。」
「我能在外面打地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