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沉了脸,彩屏往后瑟缩了一下,迟疑了许久才继续开口:“桃条和奴婢说,只要奴婢想办法让她见到小姐一面,她定有办法能让小姐想着她。”
这还真是奇了。
惠娘和她关系亲密,有几个偶尔往来的堂表姐妹,也和江夏当地知州转运使等地方官员家中的女儿相熟。
桃条凭什么认定惠娘还会再找她呢?
她问:“桃条在杏花巷的房内,可有摆着筝?”
彩屏也想起来惠娘虽自己不精通,但极其喜欢听人弹奏筝。她道:“并无。奴婢也没听桃条弹过筝,小姐和桃条只是凑在一起说话。”
节度使府上办宴,也常常请戏班子和女先儿。惠娘昔日对此都是兴致缺缺,桃条说的什么这般吸引她?
不等嘉卉问,彩屏就又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桃条都和小姐说了什么。不过么”
她努力回想道:“奴婢瞧着,小姐是越来越不想上京嫁人了。”
不论是想看笑话亦或是想看惠娘出丑,派惠娘来江夏的人定然不会希望惠娘的婚事顺利。而桃条许是实在做不来勾搭另一个姑娘的事,索性告诉惠娘她要嫁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待嫁姑娘对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人,自然十分在意。所以桃条自信惠娘必然还会想再和她说话。
嘉卉从未听惠娘提过卫歧的恶名。而徐太太显然是知道的,是她不曾告知自己的亲女儿。
也许惠娘是听了桃条告诉她的事,愈发不想嫁到卫家了?
可那是圣旨赐婚,只要不是一心求死,一切的不情愿只能停止在口头上。难不成桃条的主子真觉得惠娘会婚期私奔或者抗旨不嫁吗?
而这最关键的桃条,竟也死了。
嘉卉沉吟片刻,看向忐忑不安的彩屏,道:“那后来你有回过杏花巷吗?”
“没有,”彩屏立即道,面上又闪过一丝羞耻的神色,“但奴婢想着日后过活身上总得有些银钱傍身,在走前偷偷拿了屋里一点东西。”
彩屏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声啜泣。
嘉卉冷淡刺她一句:“连勾结外人出卖小姐的事都做下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拿了什么东西?”嘉卉也无意再训斥她,转而问道。
“几件首饰,有几样奴婢让族兄去换了吃食。身上只有一样了。”
说着,彩屏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银簪子。
嘉卉接过,在烛火下仔细打量了。并头花的纹路,做工精致,品相上成,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她又递给付妈妈看。付妈妈思索道:“这样的东西,倒也不算稀奇。就连奴婢,太太从前也赏过一支差不多样式的银簪。”
想从这簪子入手,只怕是大海捞针了。嘉卉吩咐道:“妈妈还是派原先找到彩屏的人再去一回江夏,把那位桃条姑娘的尸首捞上来。”
“至于你,”嘉卉坦诚道,“我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你。你可知画屏如何了?”
彩屏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约摸着死了,或是还不如死了。”
“她第二日就被徐太太灌了哑药,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嘉卉告诉道。
闻言,彩屏木然地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我既不是苦主,能坦然地报复你。也不是持有你身契的人能惩戒你,更不是推官能定你的罪。”嘉卉苦笑道。
“在此事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你就先待在徐宅。”
嘉卉走出狭窄的小佛堂,望着天际无边暮色。和彩屏一番逼问交谈,她实在是疲倦极了。
等上了回镇国公府的马车,珍珠笑道:“奶奶的事可办完了?方才我照着奶奶的话,倒是真让邬管事家的去和林厨娘吵了一架。”
“你办得不错。”嘉卉靠着车身,闭目养神,左手在车上的攒盒中摸了一块金丝党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珍珠若有所思地望着嘉卉,被付妈妈瞪了一眼后连忙收回视线。她很是不解,去徐宅的路上大奶奶就让她坐在车外,只能隐隐听见里面压得极轻的说话声。
到了徐宅后,奶奶又吩咐她去撺掇邬管事家的和厨房领头的管事妈妈林厨娘吵一架。
她实在是好奇奶奶的用意。
但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大奶奶自有她的主意。
回了国公府后,早已是掌了灯。嘉卉吩咐珍珠先回风竹院备热水,自己领着付妈妈去程夫人的瑞和院回话。
查夫人竟然还未回去,二人正一道看着一本花样子。嘉卉进屋给婆母和二婶行了礼坐在她们下首,就听程夫人关切问道:“家中是出了什么事?”
嘉卉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是原先就在江夏伺候的仆妇,和后来上京买进来的厨娘起了口角。管家劝不住,一时情急就打发人请儿媳回去了。”
程夫人笑道:“原也不是大事。”
三人闲话几句,程夫人真真正正关切道:“近来身上可好,可有什么不适?”
嘉卉一怔,慢慢反应过来程夫人的意思,瞬间两靥生霞。
见她如此害羞,查夫人道:“惠娘年纪还小,嫁进来时日也还短,哪有做婆婆的像你这般心急的!”
还真是如卫歧原先所说,程夫人一心盼着她和卫歧生儿育女。她嫁进来没几日时,卫歧就让她装身体不适告假,自己去糊弄了一番程夫人。
也不知卫歧是怎么说的,至少程夫人再也没问过她有没有圆房的事,对她也一直很宽和温柔。
偶尔,嘉卉还有些不好意思欺骗了程夫人。
程夫人笑道:“我是瞧他们感情好,才问上一问。正是惠娘年纪小,哪天要是有了还稀里糊涂的,那才t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