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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刘妈妈，你别太伤心了，”小姐似是忆起了前事，眼神有些迷蒙，眼圈也发红，道，“如今可还缺钱么？”

刘妈妈抽口气，咬唇道：“不缺。老奴既已答应了夫人，前账便说能勾销。”

小姐长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刘妈妈的肩膀：“那你……赶紧去罢，莫让你官人久等。”

“小姐……”刘妈妈还待说话，小姐将她扶起：“快去罢……”

刘妈妈这才带着满脸的不舍，从侧厢房中收出了一个小包裹，背着离开了竹里馆。我再一次将院扉闭好，刘妈妈的背影从我视野中消失，转过身来，只见小姐仍是直直地站在院中，许久没有说话，亦没有半分举动，我静静地走到小姐身边，关切地看着小姐。

小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戚。见我看她，她轻轻地道：“安静啊，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叫安静了么。”

我轻声答：“不能乱说话，隔墙有耳。”

小姐苦笑：“跟着我念书这些日子，你倒是学了些新词。只是，此祸似从口出，实从心生……人最难安静的，可不是这心？”

我不知如何劝慰小姐，只见小姐再没了言语，闭目半晌终是长叹一声：“……可惜刘妈妈咽不下这口气，她本是侯府大总管，如今屈居在这么个小院子里，她自然气从心来，祸从口出。可她不知道，这侯府，早不是从前的侯府了。”

“小姐……”

“安忍顺受，静观时变，可不仅仅是说给你的，也是提醒我自己啊……侯府变了，并非是叔父叔母有意逼我迫我，只是在人屋檐之下，人之常情耳。”

“小姐……”

“本来说是日后慢慢教你，既刘妈妈走了，总有得有人帮我理账；我看你是个有慧根的，明天起，我教你识字。”

“是，小姐。”

小姐当时脸上落寞的摸样时至今日我都一直不曾忘记。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在心里悄悄下了一个决心，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地帮到她，守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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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心中有了护主的念想，小姐说我如开了窍般，学字倒是出乎她意料地快。晃眼一年之间，我便能看能写了。白日里我陪着小姐看书读诗，晚上我便拿着从桐琳那边送来的上月账目，自算竹里馆上月经用。虽然艰难，也总算不准确，但好在小姐博学旁通，每有疑难之处，我记在心中，第二日拿问小姐，小姐便能条丝缕顺，为我开疑惑。

我从此也知道小姐读书的名目了，小姐最爱读的乃是一本《金刚经》与一本《老子》，一本《中庸》，一本《诗经》。《论语》小姐虽也读，但读的不太多。

因小姐喜佛，多次求夫人请高僧来侯府讲经。又因小姐女身，夫人怕和尚讲经不便，便请了一位法号净慧大师的尼庵主持，每隔三月便来侯府为小姐讲一次佛法。

还记得第一次陪着小姐去经堂时，我曾经幻想着这尼姑主持定然是一位全身放满金光的佛身人面尊者，可进了偏院经堂，止就是一间陋室，其中就地铺着张团蒲，上坐一位穿着灰扑扑僧衣的光头老太太，不禁让我有些失望。

她合掌微笑，对小姐和我道：“两位施主这边请坐。”说着她便摆开两团蒲扇以指。小姐随即盘腿坐下，我不敢坐，侯府的规矩里，小姐坐时我该当侍立在旁。

净慧大师慈眉善目地看了我一眼，道：“这位小施主，为何不坐。”

我望向小姐，小姐对我点了点头：“闻佛法乃要庄重，危襟正坐乃是庄重。站着不雅，你坐吧。”

“是。”

落座，净慧大师问我：“施主何名？”

“安静。”

“世人纷杂求利，心何得一时安静？若能安静，妄心便熄，随即见佛。‘安静’二字，以为警醒，倒是佳名。”

小姐恭敬请道：“我有一事，想请教法师。”

净慧法师点点头。

小姐道：“我少时从父念佛，时至今日，已有八年，佛理于我心中，不可谓不贯通。然虽知佛理，却难行也。我不但认妄心为真心，亦每每有嗔心在，我不知何以降服之……”

“妄心为何？”

小姐想了想，道：“我叔母叔父养我育我，供我衣食无忧，然我于叔母时起嗔心。不知何以除之。”

“施主有此嗔心，无外是认这府中之物，乃你物；认这府中之人，乃你仆。如今被夺，嗔心自起。然有即非有，有即幻有，生非带来，死亦不带去。你能说此幻有便是你真有？”

小姐摇头道：“此并非我真有。我生来时，无一能带，乃是我父所有；我若死去，亦不能带走。”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千古丹青，皆为幻有，更何况这府邸？人能带走者，唯此真心。佛法便是为修此真心而来。”

“我已明了，多谢法师，还请开卷讲经。”

作者有话要说：

☆、

一转眼之间，我已到侯府三年有余，虽未到及笄，但我也已改了丫头盘髻，由两条环在脑后盘起的小辫儿改成了少女的发饰。

在这些日子里，我陪着小姐每月十五请安，每三月月头听经，每日读书写字，每日洒扫庭除，日子就这么不经意溜走了。

如今学问一事上，我除了陪小姐习书外，又多了一份工，那便是陪小姐写诗。诗起先我并不能作，但小姐迫我，必日作一诗，否则要挨罚，我只好浑噩凑字。

我写的第一篇诗是：

“早膳吃粥煮稀饭，

中膳吃鸭又吃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