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多岁放下笔,选择爱情,没想过这辈子会再也拿不起它。”傅倾君神色很淡很淡:“但随着周颂今的出生,我和周文州感情生变,接着又是周森的意外降临,我的世界突然就挤不出一丝一毫的空间给我的笔。”
“我失去了自由。”傅倾君说:“也没得到我想得到的。”
沈吾安安静地看着傅倾君那双曾经握着画笔的手,它们白皙纤瘦,柔美细长。
“我一度把这些都责怪在周森的身上。”傅倾君说:“虽然是他把周文州重新拉回家庭,却也时刻提醒着我的失败和懦弱,所以我对他很差。”
周森从来没提起过这些,沈吾安讶异地抬眸,撞进傅倾君的眼眸里。
其实不止这些。
傅倾君和周文州虽然是强强联姻,却也是自由恋爱。刚嫁给周文州的那几年,她过得幸福又甜蜜,在闲暇时还是在画室里产出过不少作品。
不久周颂今就随着众人的期待如期而至。他出生时就是个精致的漂亮娃娃,傅倾君和周文州喜爱得紧。她也心甘情愿彻底放下画笔,亲力亲为照顾周颂今的饮食起居。
周颂今,歌颂今朝,连名字都是精挑细选的。
可再好的爱情,也就维持了五年。傅倾君在婚后的第五年,发现周文州出轨。
他甚至没想在她面前隐瞒,堂而皇之地带着新欢出现在各种场合,他的打算不言而喻。
他要离婚,他要娶她。
接下来的日子就开始变得不堪回首。傅倾君被妒恨冲昏头脑,耍心机灌醉周文州,意外怀上周森。怀孕后的她情绪更加不受控制,带着周森寻死觅活,最终成功让周文州低头。
可是镜子破了就是破了,即使强行粘合在一起,也能看到支离破碎的裂缝。周森的存在,不过是是在无时不刻提醒她,她丈夫的出轨,她失心疯般卑劣的挽留,还有她不堪入目的生活。
她给了周森和周颂今完全不同的态度。虽然她时常愧疚得整夜失眠,但她没办法,她自己都是溺水的人。
再后来,到周颂今出事……她对周森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冷淡形容,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我对他不好,自小到大都没怎么管过他的事。现在更不可能插手他的婚姻,他喜欢你便好。”傅倾君又觉得疲惫,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朝沈吾安挥了下手,道:“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
“那我先出去了。”沈吾安站起身:“香粉能燃两到三个小时,阿姨您好好休息。”
眼看她伸手就要摸到门把手,傅倾君突然出声说:“周森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沈吾安静静,笑着回答她:“阿森也爱你。”
室内灯光昏暗,傅倾君再没开口。
打开门,沈吾安被室外的光刺得眯了下眼,随后便看到了等在楼梯扶手边的周森。
他和沈吾安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看到她,他第一时间展露笑容,带出一身挥之不去的少年气。
方才在室内时还只是不平,见到周森,她突然就很心疼,不顾楼下是否有人,冲过去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周森被冲击力撞得连退几步,拉住扶手才能稳住身形,好笑地问:“怎么了?在傅女士那受委屈了?”
沈吾安喉头发紧,在他怀里摇摇头。
周森安抚道:“她人很好,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淡。”
沈吾安自他胸口抬头。周森这才看到她眼眶里都是泪水,瞬时慌了神,忙问:“这是怎么了?”
沈吾安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撇:“这么多年,辛苦了。”
周森几乎立刻猜到傅倾君和她说了什么,无奈地用指腹去擦她眼角的水痕,语气温柔:“她只是生病了,她也很辛苦。”
“我之前对你态度也不好,还让你等那么久。”
“是我要等的。”周森要她别再多想:“怪不到你身上。”
“你是得到过什么高人指点吗?”沈吾安忍不住问:“怎么能做到这么豁达?”
周森忍俊不禁:“我也钻过很长时间的牛角尖。和父母闹翻,一意孤行地出国留学,执意参加各种极限运动,一分家里的钱也不肯要,就差断绝关系了。”
这段往事沈吾安略有所闻,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
“都过去了。”周森揉乱她的头发。
不论从前如何,是非得失,都已不可追。
小时候吃不到冰淇淋,他以为是天要塌了。后来在最爱的哥哥的葬礼上,他恍惚回忆起那支哥哥才有的,让他妒恨哥哥很久的雪糕,又愧疚得很不得买下全天下的雪糕去换一句对哥哥亲口的道歉。
再后来,他心灰意冷地躺在异国他乡的icu里,巨大的痛苦让他提不起半点求生欲。是傅倾君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颤抖着恨声痛斥他,告诉如果他没了,她也活不成。
人生总不是时刻都是坏的,也不可能一帆风顺,熬过低谷总会迎来上坡路。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证明。
沈吾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起傅倾君问她能保证周森喜欢她多久。
她到现在还是没有答案。
沈吾安初识周森时,正是她的人生低谷,感情和事业都非常不顺利。那时候的她固执地以为不让林观川代付房租,就能守住早已岌岌可危的自尊。
她不曾告诉任何人,和林观川分开后她其实很难过,难过到认真考虑用妥协和退让换回名存实亡的爱情。
她在不被认可的路上走了太久,久到开始怀疑和压抑自我,直到看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周森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