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村里的年轻男人。
由于事发突然,村子里防备不及。
元佑安的警钟还没敲过两声,其下便有一箭射来。元佑安仓促避过,下了角楼要逃,已被捉住一顿狠揍。
“别弄死了!”领头的军官训道,“万一弄死的是大君要找的人,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卒们唯唯应下,围着元佑安又揍了一阵,见其不再反抗,这才用绳索捆上丢在了驴车之上。
“男的女的都带走!尤其年轻的男人!通通都抓了!不要恋战,抓了就走!”
随着领头一声呼喝,这些靺鞨士兵们如蝗虫般冲入各家各户开始搜罗。
大约也是知道大启的兵马就在附近,这些靺鞨人并不敢浪费太多时间,遇到反抗的直接狠揍一顿打得失去意识,麻袋一套,立即便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千意见大势不对,干脆乖乖就擒。
对于这些识时务者,靺鞨人倒也不多费时间,全都一个接一个地捆住双手堆在驴车上。
不到一炷香时间,靺鞨人便打马而还,战马牵着驴车快速往靺鞨的地界撤去。
沈千意同苏怀月与张彤儿绑在一串,安抚道:“不用担心,陛下的军马就在附近,很快便能寻到这些人的踪迹,咱们一定能安全脱身的。”
因着沈千意的安抚,两人倒并不十分慌乱,张彤儿甚至还有些兴奋,一直低声叽叽歪歪说着闲话。
苏怀月却无心认真听,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总落在另一边的元佑安身上。
沈千意顺着她目光看去,年轻男子深深低着头,他没法仔细打量其相貌。可方才在村子里的匆匆一瞥,已经足够他认出这位前朝皇帝的儿子了。
随后他又将目光落回在苏怀月身上,其中多有审视。
对上沈千意犀利的眼神,苏怀月不敢对视,只匆匆避开。
却听沈千意淡淡开口:“大启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炎珠不会不知。这当口还敢深入边线,掳掠……年轻男子?”
他的目光落在元佑安身上:“看来其中必有深意吶。”
苏怀月防备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千意望着苏怀月,意有所指道:“已经逃走的人最好安安分分隐姓埋名,永远不要再出现,最忌讳生出贪嗔之心,那可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贪嗔之心?”苏怀月一怔,“什么意思?”
沈千意正要继续说话,张彤儿忽而凑近来问二人在聊些什么,话题便就此打断。
不过苏怀月很快就知道了沈千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行了许久,时缓时急,其中一段诸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也不知究竟被送往了何处。
再睁开眼时,苏怀月只知道他们已深入到靺鞨人的营帐深处,抬头远望,大漠孤烟之中红日将垂,夕阳将天边染做一片诡异血色。
所有人都被勒令蹲伏在一个装饰豪华的巨大王帐之前。
王帐周围是全副武装的靺鞨战士,头盔下鹰隼一般阴骘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宛如盯住了待宰的羔羊。
紧张与沉默的气息在人群之中蔓延,但因沈千意频频安抚地看过来,苏怀月与张彤儿心中倒也稍稍安定。
勉强算是适应了自己的处境,苏怀月不由便又在人群中寻找起元佑安的身影。
但见他独自一个蹲在人群的最边缘,身影随着渐而昏蒙下去的天幕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形同下一秒便要消散的鬼魅雾气。
在小村子初遇的时候,她还觉得元佑安似乎同之前在宫墙里的空洞大不一样了,到底是生出了一些活泛气。
可这会儿她恍然惊觉,元佑安身上那股浓重的死意原来从未挥去,一直如同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
大约是日头落山,明月初起的时刻,南边传来一阵喧哗,是有什么大人物回来了。
苏怀月跟着所有人转头去看,但见打头的正是那时带队来大启朝觐的炎珠,身旁跟着他的妹妹阿刺海与他的小叔魔蝎那,一行人往王帐行去。
炎珠此时的装束打扮同那时在大启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标志着其身份也同那时相比发生了深刻的转变——木拉尔已死,他如今是靺鞨的新大君了。
新大君上任后便开始放任麾下部落肆意骚扰大启边境小镇。
不仅如此,此番炎珠还抓住了旧王朝的太子……
这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想到沈千意意有所指的话,苏怀月心中不自禁生出一种惴惴难安的情绪来。
炎珠一行人进了王帐后不久,很快便换了衣服重新出来了。
炎珠阴沉着脸坐在帐子前,代替他发号施令的是魔蝎那。
苏怀月心中的不安立即变成了现实——魔蝎那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高声喊了一句:“小太子!”
他的目光欲盖弥彰地从部分男人们的脸上扫过,很快又总是落回在元佑安的身上:“自太子殿下你来了这北边,我们便一直想邀殿下一叙。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听说那萧贼杀了殿下的父母兄妹,亲朋好友,心中不忿,想为殿下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人群中长久的沉默,只有魔蝎那的声音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以旧王朝的太子为旗帜,倒确实是一个名正言顺入侵中原的借口。
不仅仅是靺鞨人,想来天胤蛰伏的残留势力也在等着小太子这张牌被打出来罢?
苏怀月忍不住偷偷向元佑安的方向看过去,但见其本来是深深垂着头的模样,这会儿随着魔蝎那的话语,缓缓抬起了目光。
魔蝎那的声音还在继续,没什么技巧,纯是阳谋:“殿下本是天潢贵胄,怎可蛰居在这样的边陲小镇当一个小小的……木工呢?靺鞨十八部愿护卫殿下重返上京,助殿下斩杀萧贼,报仇雪恨!重返龙座,再创煌煌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