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槐松手上动作慢了一秒,他缓缓看着许雁:“我会跟你回家的。”
啊啊啊啊啊!!!他认真的态度怎么能这么好笑?许雁被踩到笑点,刚刚挺直的腰下一秒就笑得直不起来,眼角溢出两滴泪。
拉斯维加斯的一座无名教堂里,牧师念完那套亘古不变的誓词,郑重地问他们:“你们愿意彼此携手,共度一生吗?”
许雁心跳得很快,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声线:“我愿意……唔,yes,ido”
说话时,他听到了顾槐松的声音,几乎与他紧张的声音同时响起的一句:“我愿意。”
教堂里坐着的陌生人友善地笑,掌声鼓动。
心潮澎湃,许雁忍不住转身紧紧抱住顾槐松,把吻印在他唇上。
冬天走到尾巴,春天的花就要开了。
大抵等他们回去,就能见到许雁精心饲养的玫瑰开花了。
细雨
春雨淫淫,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扬起,滴答的雨撩动了平静的嫩黄色枝桠,鸟啭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盖了风头。
许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半明半寐间瞥见窗外的雨幕,轻轻叹一口气。
思及些不愉快的事,酝酿了好几日的睡意荡然无存,许雁撩开被子,望着密织的雨发呆。
下雨的窗前是他的工作台,上面散着几只笔、一杯挂着褐色咖啡渍、喝了半杯的咖啡,和一个厚度可观的红包、一张红纸信封。
许雁扯了件薄外套套在身上,探身取来信封和红包,拆开前者。
这结果他早就想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以为经年后早该放下年少暗恋的那个人,今天才恍然发现,那惦记依然在,从未减淡半分。
一份请柬,来自顾槐松。红底金字,写的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班长要结婚了。听同学在班群里寒喧说,对象是顾槐松父亲牵线介绍的千金,容貌姣好,学识过人,二人情投意合,不多时就订婚、领证、办婚宴。
顾槐松大手笔,给旧同学都寄了一份请帖。班群前所未有地再度热闹起来,说旧日的趣事,暗暗互相恭维攀谈。
许雁不想去婚宴,只托凌沛带去红包和祝福,自己关在家里,过昼夜颠倒、作息混乱的生活,白天黑夜都在做美满的梦。
今天是婚宴当日,天上落了雨,春日多雨,四周泛滥着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似乎象征了一对新人未来美满的生活。
许雁又拆开红包,捏着一沓厚厚的纸币,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数字是了然于心的,他选了个最吉祥的寓意。实际钱是线上打给的凌沛,出于某种奇怪的念头,他留下了这个红纸包。
顾槐松有妻子了。许雁以后或许也会有情人,高矮胖瘦,可能说着不同语言,但都不会是他。
许雁高中拍了数不清的班长、同桌,他乐于如此做,现在却唯独不愿意拍婚宴上意气风发的顾槐松,甚至不想亲眼看见他幸福的瞬间。
顾槐松不再是独属他记忆中的同桌了,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即将做别的孩子的父亲。
无数不切实际的旧梦被打碎,碎片下掩盖着最残酷的真实。
许雁原样封好红包和请帖,放回桌上,用被子蒙住头,继续发呆。
这段日子他都没睡好,靠药物才勉强入眠。每至夜深人静,枕间都会落下他长长的叹息,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打转,扰得他不得清梦。
许雁想过抢婚、想过毅然出柜……想过若干个离经叛道的行径,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愿意离经叛道,顾槐松却未必愿意,他不喜欢他,怎么会愿意为一个旧日的同窗叛逃出幸福的世界呢?他就算去破坏了婚礼,也不过是他自我感动的独角戏。
许雁阖上双眼,试图再次沉浸入一场旧梦。
百里之外,喜炮轰鸣,礼花纷纷扬扬飘落,新人在亲友热情的掌声中接吻,带着银戒的两只手紧紧握住。
细雨要停了,又是好天气。
回忆三则
video1太极扇
高二下学期学校不知抽了什么风,说是应上头保护中华传统文化的号召,要求全校统一学习太极扇。教职工是第一批受害者,紧接着是凌沛这类学生会活跃分子,开学后受害者群体进一步扩大,全校学生都成了小白鼠。
体育选课分班一律暂停,按班分组统一学太极扇。
凌沛领操,而冷酷英俊的班长依旧发挥了他那作壁上观的本事,缀在第四排队尾,敷衍地划水。
许雁站在第三排看不见,顾槐松身旁的男生却把班长的划水看得清清楚楚,犹如一个行舟记录仪,他腹诽:说班长动作不对吧,好像几个动作和路径又是那么回事,说对吧,仔细看许多动作都没做到位。
凌沛扎马步——班长身体虚虚往下压一点。
凌沛蹲下——班长勉强纡尊降贵半蹲。
凌沛挥开扇做大动作——班长干脆几个动作合在一起做,糊糊敷衍过去。
可以说是把敷衍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排靠后,前面插空站满了人,许雁稍稍踮脚,仍看不太清凌沛具体的动作。
顾槐松合扇,沉默地瞥了眼许雁骚动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体育课,他们就惊奇地发现队伍被劈成了两半,前两排由凌沛示范,而后两排——
许雁打量身前背对着他直直站着的顾槐松,嘴角抽搐。这位班级消极分子居然会老老实实做领操???
对方身量颀长,背影挺拔,左手握着火红缀着软绸的太极扇,徐徐站立,笔挺得像示范视频里的示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