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城门开启,他骑上马出来之后,却没跟厉王对上话。在追击了那些残部回来,全部交给龙盘军俘虏之后,萧应离就带着手下的这支军队立刻离开了这里,前往下一城。
他有一种感觉,有怀中的这枚锦囊在手,就算是面对再奇诡的草原铁骑,他们都能够拿下。而且眼下最好是能趁势拿下多少就拿下多少,否则之后不知又会有何等的变化。
“驾!”
恢复过来的风珉也带着自己的亲卫追了上去。
见到厉王刚才用了那么多张符,一张接一张,不停歇的从锦囊里抽出来,仿佛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丝毫不加以节制,他便明白为什么松意是把锦囊交给自己,而不是直接交给厉王殿下。
所以他得赶紧追上去,要想办法把锦囊从厉王殿下手中拿回来才行。
在这支大军从龙盘城离开、前往下一城的时候,在雪山之上,与师兄容镜和小师叔联手跟道人相斗的陈松意感觉到了从萧应离那里不断消耗的气运。
她留给风珉的锦囊此刻想必是不在他的手上了,而是转移到了厉王手中。陈松意眼前浮现出了那支军队从龙盘城外离开的画面,否则她想不到原因,为什么他那边的气运消耗会如此得厉害?厉王已经向草原铁骑发起了真正的反击?
而她再次看向了棋盘。头顶虚拟的棋盘上,白子发出的光芒比过往的每一瞬都要耀眼,坐在棋盘另一端的老人指尖凝出了一枚新的棋子,发出耀眼的光芒,他正一寸一寸地将这枚棋子按向棋盘,手上落下的每一寸仿佛都有万钧巨力在和他相抗,生出的狂风自棋盘上而起,将他的须发和身上衣袍都吹得向后飞去。
然而那坐在黄土堆积成的高山上的老人已经凝神于这一子,手指虽然落下得慢,但一往无前,指尖没有丝毫颤抖,看着手中越发凝实的棋子,向着棋盘上的乱局落去。
而棋盘上的白子也在同这枚置于他手上的棋子呼应着,在那耀眼的白光中,陈松意于棋盘上看到的仿佛不再是道道横竖,而变成了中原大地,棋盘上的棋子也不再是死物,而变成了一个个人。
她在棋盘上看到了无数的人:有在西南之地,在雷电风雨中与西南之民交战的谢长卿,他手中长剑映出凛凛寒光,剑尖一抖,上面鲜红的血滴就甩飞了出去,落在地面的水洼中迅速扩散。
在漫过岸堤的江水中,连头上的斗笠都被吹跑、浑身湿透的纪东流,在上游突然增大的洪水前没有丝毫退让,身先士卒地带着衙差不断加高加固着堤坝。
而在原本只由人组成的防护决堤的队伍中,此刻又多出了数台高大的机关,在暴雨中沉默地搬运着装在袋中的石块土块,以比人力更快的速度垒高了河堤。
而在更深远的黑暗中,聚集来了更多的人。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妇孺,全都搬动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土石,要以他们的力量来堵上这即将决堤的洪水。
在燃烧的山林中,在虫害泛滥的农田里,在书记官往来奔忙、一道道诏令不断发下的朝堂中,无数身上放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白光的人影映在陈松意的眼中。
皇宫中吐血昏迷的皇帝脸色灰白,双眼紧闭,被召进宫中的内阁大臣封锁了景帝昏迷的消息,在风雨中稳定着朝纲,日夜不停地处理着从各地上来的求援折子,不断从京城各处调来物资,派出人去送往各地。
密诏进宫的护国寺住持在帝王的寝宫旁为他诵念着,太后的寝宫中、佛龛前,太后同样在为昏迷不醒的长子念经,祈祷他能平安醒来。
护国寺的院落中,高大的护国神木在骤起的狂风中枝叶摇动,在从地底渗出的污浊气息向上蔓延、侵蚀枝干时,树身上放出朦朦的清光,抵抗着这侵蚀龙脉的污浊气息。
书院之外,虽还未初试,却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前往各处,带着他们这些日子学习的天阁之术去各地支援的学生们已经乘上了马车,一辆接一辆的从书院外离开。
书院外的石碑上,在地动时产生的裂痕在这一刻仿佛又深了几分。
而被侵占的州府中,奋力抵抗那些乱民的守备军本来已经被压缩到了各个县衙府衙中,对外面这些看似都是流民乱民,实则却力气极大、还有着精制的兵器的私兵已经没有多少抵抗之力,只能够不断地缩小占据的位置,然而这时却有更多的人从各个方向冒了出来,执着不同的武器朝着这个方向聚集。
“完了。”看到这一幕的守备军心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原本外面这些人他们就已经对抗不了,再来这么多人加入,他们哪里还有胜利的可能?可是当看到这些穿着普通的衣裳,手上拿着的是家中的锄头、镰刀的普通百姓加入战局,看着他们朝这些侵占州府、杀死官员的乱兵砍去,虽然手在发抖,在害怕,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这些被压缩到了府衙、县衙中央的守备军全都反应过来。
有人咬牙道:“杀出去!”
他们在这里躲什么?城中的百姓都已经不畏惧地出来帮他们对付这些人了,他们还在这里龟缩下去,算什么大齐厢军?
“杀!”
“杀!”
原本萎靡的士气被重新鼓舞了起来,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守备军再次爆发,仿佛在回应着外面这些百姓的勇敢驰援,朝着这些扰乱州府的暴徒砍杀了过去,哪怕他们的数量几倍于己,但先前他们的畏惧仿佛都消失了,就算是被刀劈砍在身上也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