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心下微沉,“如今天下一统,盛世太平,若是战乱突起,受害的终究是无辜百姓。”
“那人年老昏庸,各地官员贪污腐败,谈何太平?我们本意不为取而代之,而是拥立太子为新帝。”
太初教众大多受过朝廷迫害,行事偏执,偶尔杀杀贪腐官员不会引起朝局动荡,但是谋反就是颠覆超纲的大事。他们本意不在取而代之,而是为天下百姓推举明君。
“时教主谋此大事,当真只为复仇?”还是野心太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辞身为盟主那些年,见过太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才会心生厌倦。
但时逾白毕竟是青棠的亲兄长,倘若他真有那野心,哪怕他故意将青棠置身事外,她又怎么可能当真袖手旁观?
时逾白嗤笑一声,“你我敌对多年,我以为你对我起码知之甚深,若是我真有野心,如今还怕在你面前承认?”
“此事她可知道?”
时逾白微微勾唇,“我知所谋之事太大,断不敢轻忽,阿棠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时教主明知风险太大,何不就此收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复仇机会在前,我若因为畏死而退缩,当真是白活一遭。”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牵累的不仅你一人。”
“我在世上仅有阿棠一个至亲,如今已将她托付给你,相信你定能保她一生顺遂。”
“时教主在这世上,可不仅有一位至亲。”
“你这是何意?”
“时教主若肯去一趟苗疆,定有所获!”
时逾白一脸惊疑不定。
青棠忽然推开门,“兄长不如信他一回!”
时逾白未料到青棠在房内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看青棠又瞪向苏辞。忽然明白他在问话之前,显然已经与青棠坦白过了。
青棠走上前,“当时年幼,不知兄长心中藏了这许多事。那些年虽四处流离,兄长却从不曾让我挨饿受冻,如今竟还准备孤身涉险,弃我而去吗?兄长若想复仇,我与你一同潜入那皇宫,要了那狗皇帝的狗命便罢了,不应当牵累这许多无辜百姓,徒增战乱。”
时逾白凝视她良久,苦笑一声,“若我有把握,早就独闯那皇宫了。此事已非我一人之事,那些参与的人,筹谋日久,怎可能说收手就收手?”
他接了这教主令牌,趁了太初教的势,又怎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苏辞牵住青棠的手,对时逾白道,“我与你一同行事。”
时逾白一怔,若是苏辞与他联手,这世上还当真没有何处是他们去不得的。
元光三十一年,帝薨。
传闻那夜有黑白二人持剑闯入皇宫,黑衣人持白剑,白衣人拿的却是黑剑,二人剑术高绝,犹入无人之境,以一当百,直取帝之首级,无一人能阻。
同年,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元朔,新帝励精图治,治下严明,盛世太平。
番外
今年的初雪下得特别早,斛水镇上的乌瓦都染上的雪色,与白墙相映成衬,从顶上往下看,几乎分不清那是谁家的屋顶院墙。
江少虞在这片屋巷已转了快半个时辰了,爬了十几户人家的墙,听了七八户的墙角,都没有找到地方。
这次他刚爬上巷子最尽头那家的院墙,就看到院中有一高一矮两个雪团子。
矮些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半眯着眼睛靠在只高它一个身子雪团子腿上,长长的尾巴将另一个雪团的脚圈在一起。
高些的雪团子却是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穿着厚厚的裘衣,将自己裹成圆滚滚的雪球,只露出半张小脸。
此时半张小脸半仰着看他,露出漂亮的下巴,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似雪中走出来的精致雪娃娃。
“你是谁,为什么要爬我家墙头?”雪团子奶声奶气地问。
江少虞忍不住逗她,“我是来偷漂亮小孩的。”
雪团子却不见害怕,“你自己长得这般漂亮,怎么还要偷别人?”
江少虞本来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显得不男不女的,不够威武霸气,但从这个雪团子口中说出来,他却不觉得生气。
“因为我要吃漂亮小孩,才能变漂亮。”
雪团子这下有些害怕了,巷口的几位婶婶喜欢将狼外婆的故事,说狼外婆最喜欢吃小孩,她以为狼外婆是长得很可怕的妖怪,没想到是个漂亮哥哥。
雪团子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冲屋里喊,“哥哥快来,有狼外婆?”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苗疆那带的衣服,他浓眉大眼,气质舒朗,走上前一把抱起雪团子,“一一莫怕,他骗你的。”
说罢他抬起头看江少虞,“你这小贼,为何爬我家墙头,还故意吓我妹妹。”
江少虞见家中似没有其他人,以为自己又找错了,有些失望,但也不见害怕,“你既喊我小贼,自然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时诺自幼在苗疆长大,不知道中原人说话惯会拐弯抹角,含沙射影,自以为他真是个小贼,没料到有人能将做贼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怒道,“好不要脸。”
他放下雪团子,纵身跃上墙头,手上就朝江少虞抓去。
他这几年跟着苏辞学武,颇有小成,出手极快,颇有风范。
江少虞没料到这破地方竟然还有如此高手,一时轻敌,差点被他抓中,倒退几步,“咦,有两下子!”
时诺怒道,“何止这两下子,你要小心了。”
雪后的墙头十分湿滑,又因为窄小,只能落半个足尖,二人你来我往在墙头上拆招,顿时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