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说,周遇会不会也随了她爸……有暴力倾向啊?”
“谁知道呢,不过杀人犯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的?!”
最后那通报警电话,戛然而止,周家富被日头晒得通红的脸上,慌张、犹豫、挣扎……最后化作匆忙返回谢家的脚步。
再次推开那道门,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谢云的脸,那个比自己女儿还小三岁的孩子。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用来回忆,回忆自己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都留下过什么痕迹?
他好像碰到刀了,对了,还按压过谢云的伤口!
视线下移,周家富才发觉手上也沾了谢云的血,不算多,因为大部分不知何时抹在了藏青蓝T恤的下摆。
刚才的报亭大爷,是不是看见自己手里的血了?
电话上是不是也留了血?有没有路人瞧见?
这样下去,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以前讨薪打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都害得女儿和老婆被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万一这回真的被当成杀人犯怎么办?
就算解释,警察能相信自己吗?
左邻右舍的,又能相信自己无辜吗?
等周家富再有意识的时候,右手已经触碰到谢云失温的躯体。
那股寒意直钻心头,他触电般缩回还在颤抖的手,不可置信地盯着,突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满脑子居然想的不是救人,而是擦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到了这会儿,周家富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直到耳旁骤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分不清是警车还是救护车。
他吓得一激灵,脑子里只剩最后一个念头——得离开这儿!
为什么要离开,周家富不知道,一双脚像是有了意志,凌乱却坚定地往外跑。
他浑浑噩噩地跑,压根没注意到有人上楼,楼道里给对方撞了结结实实一膀子。
钝痛随着咒骂声一起袭来,对方大概是憋了一天气的上班族,一戳就爆,冲着他的背影怒吼:“你他妈的,赶着去投胎啊!”
被吼了这么一嗓子,他心里更慌几分,脚步越发混乱。
他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不知疲倦,这一路不知道有多远,等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上看守所四层那间窗台。
都到了这一步,没法再回头了。
周家富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一头栽下去。
猩红浓稠的血织成一张网,裹住周遇,越缠越紧,连气都喘不上,眼看着要将她活生生憋死。
她猛地睁开眼——
窗外蝉鸣聒噪,反倒衬得屋里头寂静无声。
浑身汗津津的,明明是大热的天,汗却是冰的,从后脖颈一路往下,在后背蔓延开,凉得钻心。
晦暗的屋里,周遇蜷缩起身体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父亲跳楼那一幕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