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重重摔上,刚从娘家回来的老婆拉长了脸,嘴里无外乎又是那些抱怨,只不过这次更难听——
“我说你儿子踢我,你知道我姐她们说什么?说儿子活泼啊,长大了肯定随你!”
大姨子向来看不上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嘲讽,如今,这话更是成了一根钢针似的,直直扎进刘伟心窝。
他一下子酒醒了。
心里的火再不发出去,他恐怕要憋疯,其他人自然怪不着,也不肯怨自己,思来想去,罪魁祸首还得是那个记者!
那天他在报社门口等到天都黑了,总算蹲到黄波出来。
哪怕在气头上,刘伟也没傻到大庭广众之下伤人,决定先悄悄跟上。
倒也巧了,跟了快两条街,黄波既没打车也没坐公交,刘伟就这么一路偷摸跟在后头,乍一拐进巷子里,四下无人,他害怕被发现,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余光瞥见脚边堆着几块砖头,他弯腰捡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起身时,正见黄波转过来,他手一抖,砖头险些砸在地上。
结果黄波只是半转过身,冲着他的侧脸贴着手机,压根没注意到他。
昏暗的路灯在头顶忽闪着,刘伟贴着墙,在阴影里悄无声息靠过去,手里的砖头举了起来——
“赵总,咱们都是朋友,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以后啊,还要靠你多关照啊!”黄波陪着笑,又道,“这个你放心,他是我老同学,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了,肯定不敢闹,另外那个要是犯浑啊,我有的是办法治他,保准他老实!”
高高举起的砖头悬在空中,迟迟没落下。
这段看似含糊不清的话,刘伟却听懂了——
黄波这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至于他和周家富,就是那个所谓的灾星,要是再闹下去,下场只会更惨。
之前不是没猜到其中的猫腻,可猜测跟亲耳听到,感觉到底是不一样。
胸腔里一股火烧起来,直冲脑门,刘伟盯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后脑勺,正要狠狠一板砖拍下去。
骤然一声叫唤,是回身的黄波喊的。
“你——”
黄波吓了一跳,等借着灯光看清这张脸,惊愕瞬间褪去,语调沉着,“找我有事啊?”
眨眼间就变了脸,仿佛刚刚的震惊和恐惧都是错觉。
黄波怕的是未知数,比如路过的小偷、劫匪,却不怕刘伟,哪怕是手里还举着板砖的刘伟。
这么一来,被动的倒成了刘伟。
“你造谣我跟老周打人,是收那鸟公司钱了?你跟周哥不是老同学吗?”
当初黄波分明是周家富找过去的记者,要给讨薪的他们壮壮声势,最后写出来的狗屁报道,却成了讨薪民工把工程负责人打成重伤!
到底是玩笔杆子的人,还他妈说什么“恶意讨薪”,难不成他要自己应得的那份,也犯了法?!
“主意谁出的?是那工程单位、还是你?”
“那鸟公司给了你多少,三万、五万、十万?还是多少?!”
刘伟一声声质问落下,却毫无气势,更像是强弩之末。
“后来呢?”周遇紧紧盯着刘伟,追问道,“黄波跟你说了什么?”
嗓子眼顿时被浆糊糊上一般,刘伟光张嘴却出不了声。
“他们是不是给你钱了?”
原以为这辈子要烂在肚子里的话,被戳破的瞬间,刘伟心里竟然有一丝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