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扇对着双人床,久未清理的扇叶沾了灰,送出夹着杂音的风声,闹醒了本就睡不踏实的谢志强。
简单洗漱过后,他换了件黑色短袖T恤衫,下身一条西裤。
常年应酬使得啤酒肚逐渐凸显,皮带卡住的位置,也随之下移。
准备妥当,谢志强正打算出门,却见客厅里多出一个身影。
昨天下午父子争执那一幕再度浮现,他望着谢臻的背影,犹豫了一瞬,没吭声,径直往外走。
“你昨天回来拿房本,真的是要卖房?”
“卖了房,以后谢云住哪儿?”
“你生意已经不景气到这种地步了?实在周转困难,为什么不跟赵叔借钱?你昨天下午不是跟他刚见过。”
谢臻依旧没个好脸,问题接二连三袭向他。
原本不打算搭茬,可是听到最后那句,谢志强实在憋不住了,心里那股火顿时烧起来,“跟他借钱?他还欠你老子钱呢!”
“你以为我愿意欠手底下那帮人钱啊?他妈的赵峰不给结钱,老子上哪儿变出钱来?!”
时间拨回2008年,金融危机对房地产包括上下游的行业都造成了巨大冲击,别说新工程,好些在建的都停了。
那时候,谢志强每天一睁眼,就想到家里有三张嘴等着吃饭,不止这些,还得算上女儿学画的开销,儿子没多久也要考大学了,处处都要用钱。
他不比赵峰家底厚、人脉广,实在寻不到活儿了,只能拉下脸去求赵峰。
当时赵峰手里那装修公司也不景气,但他另有门路,拿了些工程分包,只是不知道已经倒了几手,没什么油水,不过总归能有口饭吃。
他在赵峰那儿承包的第一个活儿,虽然有波折,总体还算顺利。
问题出在了第二次——眼下这个工程。
谢志强其实没打算跟赵峰再干第二回,偏偏这个活儿油水多,不论是明面还是底下的,加上当时赵峰一通乱侃,谢志强脑子一热,不但接了活儿,连合同都没签,就这么带着人开干了。
带着侥幸心理,以为不会出岔子,现实却给了他一记耳光。
原本说好了,工程款其中一部分按每月施工进度发,可是眼瞅着,已经两个月没发出钱来了。
照这架势,后头的钱怕是也悬了。
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对面总是打哈哈,应酬的时候偶尔倒能碰上,但总不好在人多的地方当众让赵峰下不来台。
于是,6月19号下午,谢志强干脆把人约到茶楼,打算当面聊聊。
茶楼位于商铺二层,白底红字的招牌,写着“高山流水”四个字,其实故作文雅,连个包间都没有。
卡座的皮沙发也劣质,靠背甚至被划出了口子,露出里面早已泛黄的海绵,看得人倒胃口。
不是没钱请高档茶楼,可恰恰是这么个破地方,更能体现出要钱的紧迫性。
下午3点,本该是茶楼生意正旺的时候,不过这家门可罗雀。
好处也有,起码够清净。
店里的紫砂壶是最便宜的那种,水顺着壶嘴由圆墩墩的肚子里流出来,谢志强亲手给赵峰斟了杯茶,表明来意。
谢志强这人平常拉不下脸,一旦下定决心舍弃脸面,说起来倒也痛快。
卡座对面,赵峰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蓝色短袖衬衫挺括,下摆掖进西裤里,虽也有中年发福的迹象,却不似谢志强那样不修边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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