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人多的时候,围在王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兰玉竹又不能强行赶走百姓,只好先让人进府。
进了府,桐君怯怯地含胸驼背行走,不敢多看一眼。
兰玉竹让人给他倒了杯水,看他一口喝了,才问:“本王愿给你银子安家,你为何不依不饶坏我门楣?”
桐君吓得瑟瑟发抖,磕头求饶:“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地上的红印子就又多了一道。
“罢了罢了,”兰玉竹摆摆手,“你可是遇到了困难?说吧。”
“谢王爷。”桐君跪直了,艰难地说,“小人本是邕州人氏,逃难至此,身上盘缠用尽,被歹人卖入烟柳巷,受尽折磨,昨夜趁着鸨爹不备,逃了出来,他们不停地追我,我跌了很多次才甩掉他们,只是身受重伤,幸得王爷相救,活了下来,求王爷收留小人,不然要是小人露了面,鸨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他难以自制伤心地哭了起来,脸上脏污抹开,皮肤竟意外的白皙,看五官,长相应该也不算差,不然也不会被有心人拐去那种地方了。
莫罗心软,忍不住劝道:“别哭了,王爷一定会帮你的。”
兰玉竹冷冷地说:“既然你说了,那你帮他吧。”
“王爷,”桐君哭着给他磕头,求他发发慈悲,“求求您了,求求您、”
“算了,”兰玉竹深吸一口气,权当是在给影昭积阴德了,“带下去吧,莫罗你安排。”
言罢,他滑着轮椅走了,回到自己院中,坐在树下沉思,一片沾水的树叶落下,他低声喊:“影七。”
影七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半跪着等他命令。
“传令信堂,查查桐君。”
“是。”影七也是个老实人,当场抓了只鸽子写了寥寥几笔就放飞了。
身处无时无刻的算计当中,兰玉竹不得不防,桐君既是举目无亲,那么瘦小单薄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烟柳巷打手的围追堵截下逃出来。
风云初起
明日起。他就要进宫教导太子。天驰国的下一位君主。
这一世,他只愿急流勇退,护好身后所有的人,至于天驰……父亲,祖父,君主已厉三代,人不人,国不国,希望你们能理解孩儿的选择。
在书房处理了一上午的事情,到了午饭时间,莫罗照常给他端来午饭,只是这一次身后还跟了个尾巴。
“王爷,”莫罗放下菜碟,把桐君手里的果盘一并接过,请求说,“小的安排桐君为府内做一些洒扫,可好?”
桐君畏畏缩缩,一半身子都躲在莫罗背后,兰玉竹叫他:“抬起头来。”他也不说话,只诺诺的抬起下巴,视线仍放在地上。
看清他洗干净的脸,兰玉竹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抓住,但这人总是似曾相识。
“养好伤再说吧。”
桐君无措地撩起眼皮,刚好在兰玉竹等待已久的眼神里撞个七仰八叉,他恐惧仍会被扔出府,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煞白,额头的纱布显得很重,他猛然垂首,又要跪下磕头。
莫罗急忙拉住他:“王爷答应了,快谢王爷。”
桐君看看他又看看兰玉竹,拼命地鞠躬说谢,一鞠一躬间泪流满面,手脚发软,若不是莫罗扶着,恐怕连站也站不稳。
“来人,”莫罗叫来一个小厮,把桐君交给他,“把他带去休息,就和你们一起住。”
随后,他留在房中替兰玉竹布菜,后者一言不发,沉默地吃饭喝水,倒是他心中忐忑不安,他明白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
终于,兰玉竹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莫罗啊,你跟着本王几年了?”
莫罗手一抖:“十六年了,王爷。”
“本王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市井混混。”兰玉竹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和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知分寸懂进退的人,才放心把王府的事都交给你。”
“王爷……”莫罗浑身都在冒冷汗,外人都传梁王温润如玉,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王爷一旦动怒,后果只有一个……,“王爷,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知错,求王爷开恩。”
兰玉竹交迭双手,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是王府的管家,权大势大,为什么要怕本王?”
莫罗吓得噤声,王爷都知道了?
兰玉竹当然知道,上辈子,对自己背刺最多的,就是他最信赖的莫管家,昨天夜里,莫罗照常溜出去喝花酒,其实早早见过桐君一面,他醉醺醺地从烟柳巷出来,经过枫溪巷,发现了追着孟山出来却重伤倒在路边的桐君……
“你见他可怜,又长相娇媚,有心带入府中,得知本王已经送他进过医馆之后,便出了个绝妙的主意,让他一大早跪在王府门口,逼本王答应收他入府,是也不是?”
他让桐君放心,他是王府的管家,权大势大,肯定没问题——
莫罗心知一切借口都迟了,仿佛桐君附体了一样不住地磕头求饶,兰玉竹撑着脖子轻叹:“本王给过你机会了。”
“王爷,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莫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只想活命,“王爷饶命,饶命啊,小的这就丢他出去,王爷饶了我吧!”
“啪啪”
他听见拍掌的声音,缓慢地抬起头向上看,兰玉竹双手贴在一起,正看着他笑:“把他送走。”
黑暗中窜出一个蒙脸人,没给他任何分辨的机会,提起来就走,脚尖在墙上一点,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告诉影八,不要伤他性命,遣回梁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