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
这么说着,兰玉竹却没有让他把人叫进来的意思。
过了将近一刻钟,他撩开床幔,整好衣衫,下了床,又折回头凑到床里面去,温言软语哄着影昭多睡一会儿,他自己一夜未眠,这人又何尝不是跟着他劳累受苦呢。
他让影昭去找的人,正是刺杀那日他所看见的青绿色的人影,就在那一瞬间,有件一直被他遗忘的事情冲入脑海。
“桐君……桐贵人……”看着脚下被五花大绑之人,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上一世,幼帝十岁的时候,后宫就收了一名美人,听说是为陛下挡过箭,太后做主,纳其为妃,盛宠后宫。
之所以一直没联想到他府里的那个桐君,还是因为那名美人乃女子之身,桐君虽然柔弱不经风,但分明个男子。
桐君是阴琉国的密探,怎么会舍身为天驰皇帝挡箭?
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料,当日的刺杀,或许只是为了促使桐君在天驰立足扎根罢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中箭的人变成了兰玉竹自己。
桐君盯着他痊愈的双腿,眸中惊讶一闪而逝,毫不费力地挤出两滴眼泪,他嘴里塞着破布,只能眼泪汪汪地求助于摄政王。
兰玉竹沉默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屈尊蹲下身替他扯了堵嘴的布。
一得以释放,桐君便大口喘气,小脸通红。“多、多谢王爷。王爷救我……”
兰玉竹先发制人地说:“是本王让人把你抓来的。”
桐君微愣,可怜的瑟缩了一下:“王爷?”
“你不知道?”兰玉竹捡起昨夜打落的花枝,挑起他的下巴,“那场刺杀,是专为你准备的吧。”
他怎么会知道?!小小的人眼中忽然暴露了惊恐,而后掩饰地低下头,低声说:“小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还要装?
兰玉竹扔了花枝,百无聊赖地撑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为了进入天驰的后宫,阴琉国的三公子也真是无情得很,最宠爱的妃子说送就送。”
三公子?!桐君被扎了一样,悚然抬头,这个男人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本王不止知道这些。”他自信地勾起唇,成竹在胸道,“本王还知道,那日行刺的人,就是你们三公子,冷华。你原本想借此机会进入天驰后宫,蛊惑我国圣上,祸乱朝纲。”
怎么会?!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抛到兰玉竹面前,所有心思一览无余,全部打算无所遁形。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忐忑不安。“小奴还是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若小奴有地方得罪了王爷,小奴认罪。”
“那倒没有,本王只是觉得,身为一颗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兰玉竹说,“你的三公子,不见得会救一枚已经暴露的棋子,此子蛇蝎心肠,不择手段,你不要执迷不悟。”
沉寂片刻,他摇了摇头,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王爷,有一点您说错了,我不是他的妃子,应该叫男宠。”
对于别人的桃色故事,兰玉竹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听他诉苦的兴致,他无情地说:“你此次失败,就算本王放你出城,你万幸找到了他,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
“我知道,”出神地望着台阶下的绿草,他像是突然释然了,“在见到王爷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但是我甘心情愿。”
“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他似有嘲笑地说:“王爷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你杀了我吧,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兰玉竹微微眯眼:“本王当然不会杀你,反而要帮你。”
“帮我?”他惊愕地愣住。
“有一场好戏,要让你看上一看,也不枉费你在本王府中虚度那许多时日。”
没有任何解释,兰玉竹转身离去,禁卫随即抓了桐君,关进地牢,他的隔壁,是郁郁寡欢的丞相。
单轩之死
到了夜里,满城死寂,熊熊的火把映红了一片天,王虎成站在城楼上,鹰眼紧盯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忽然间,左城门下溜出去一个人,他皱眉搭弓,精准地射出一箭,那个逃跑的人面朝地扑了下去。
此一箭像是触发了对面攻城的机关,荀王藏在战车之后,和阿卑弥王商议对策,话语间尽是睥睨天下的狂傲,只有一件,他仍担心他那渺无音讯的小儿子。
阿卑弥王散漫地听他担心着,眼神只给了火光冲天的战场,猛然,他双眼一眯,露出森白的牙齿。“你儿子就在那儿。”
“哪儿?!”他倏然转头四处寻觅。
“在那,”阿卑弥王抬高手臂,指向城楼,“你们天驰的将军要拿他谈条件了。”
果然,他刚说完,城楼上就敲响大鼓,王虎成拎小鸡仔一样把单轩抓在手里,趁打斗声停顿的时间,冲着最后面的那架战车高声喊:“荀王,现在停止攻城,本将军就把你儿子还你!”
“轩儿!”荀王目眦欲裂,“他们怎么敢!”
阿卑弥王死死按住他,眉峰高耸,眼眶周围是沉沉的黑暗。“我警告你,任何人都不能终止这场战役,天驰我势在必得。”
“可轩儿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他恶声恶气地说,“此战若败,本王十年心血都毁于一旦!你和你儿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想救他吗?”
想到他江城的妻子,他犹豫地转着眼珠。如果不是她支持,自己做不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轩儿死了,她一定会和自己恩断义绝。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只要得到天下,他就不必再怕他单家一丝一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