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对于杀人一事从来急不可耐,就差临门一脚,他忍乌那木安提不得了。趁着刀刃上的鲜血犹温,他要亲手杀了“摄政王”。
“别跟他废话了——去死吧!”
兰玉竹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不管临到跟前的威胁,仍把视线聚焦于乌那木安提,威胁在此,不在彼。
“慢着。”不出他所料,乌那木安提还是如传闻中一样自负,也怪不得之前屡战屡败,与王虎成结下不解之仇。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王虎成,他多半早已咽气了。
“你干什么?!当心夜长梦多!”王东不服气地被打了回去,头一次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说,兰家祖上两代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在他们勉力教导下的兰玉竹,又怎么可能毫无心计?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
此前,乌那木安提从没听过兰玉竹的名字,摄政王这个名号也镇不住他,他就不信凭自己十数万大军还制不住一个区区残废。
“我天驰历逾百年,多的是前赴后继者,贪生怕死者亦有,可我天驰的将士们——”兰玉竹幽幽地说着,忽然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刀尖也绝不向内!”
他看向王东,“你是王虎成的副将,本王见过你,只是本王有一惑不解,你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才使得他们倒戈相向?”
“王爷,你尽可逞口舌之快,”王东把刀狠狠插进地里,学着兰玉竹的样子说,“反正你活不成了。”
兰玉竹视线扫过堂下义愤填膺的天驰将士,悲叹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忠不义之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乌那木安提眯了眯眼睛,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西凉人全都得下十八层地狱了。
“大将军,有没有兴趣和本王打个赌?”兰玉竹收回视线,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亲热地问他。
“……赌什么?”
“今晚五更,你们会退出城去。”
“呵呵呵……”异域人冷笑数声,以看透一切的口气说,“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搬了救兵,就能活到五更吗?我现在就杀了你!”
大刀挥舞的瞬间,一支箭矢随着破空声瞬息而至,只见寒芒一点,刀刃偏离半寸,原本应该落到兰玉竹脖颈上的刀,只堪堪刮伤了他的半边肩膀,只是这刃过于锋利,那条伤口里的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不过除了兰玉竹,没人注意的是,与箭矢一同撞下地的,还有一枚小巧的蝴蝶镖。
乌那木安提惊愕转头:“是谁?!”
大军踏破城关的声响他最熟悉,天驰的军队——来了。
院墙之上,一名少年孑然独立,瘦骨嶙峋的双手却力大无比,方才那只箭,便是经由他的手射出的。
中元节
“臭小子!你竟然还没死!”
苏琦冷漠一笑:“不杀了你,我不会死的。”
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兰玉竹一晒,竟把他给忘了,此人正是他进城之初救下的那个小乞丐。
他捂着不停流血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有一点你说错了,本王可没说他们五更才来。”
“你早就知道了?”乌那木安提猛然把头转回来不可置信地问,“我们中出了叛徒?!”
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他们子时进城,四更便被大军压境。
“不,应该说是叛徒暴露了。”
眼看止不住血,他干脆放下手,如今情况,表现得越狠,越能镇得住乌那木安提,给大军争取的时间也就越多。
“从见到岳羽的第一眼,本王便起了疑心,这细细纠察之下,还真发现了他与西凉勾结下的阴谋。真正的文清在落草为寇期间就死于非命,而你——西凉大将军,顶替了他的身份,在岳羽掩护下潜入邕州。”
“薛清将军或许是无意间得知了什么,才被你们围追堵截暗害濒死,再之后是王虎成,他比薛清更难对付,此人油盐不进,对西凉也恨之入骨,如果被他知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不消朝廷增兵,他一定会拼死大破邕州,届时,你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乌那木安提恨得牙痒痒。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你不觉得——”兰玉竹望了眼当空的圆月,别有深意地说,“今晚的月亮很美吗?”
他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巨震,纯净的黑色天幕下,一盘红色的月亮格外抓人眼球,太红了太暗了,他心底涌起浓浓的不详之感。
兰玉竹像鬼魅一般的讲话声再度响起:“今天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的好日子,为了等这一天,本王特地找高人卜了一卦。”
“闭嘴!”乌那木安提狞笑一声,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弓箭手,同时拔刀向他,“本将即便功败垂成,也要拉你一起进鬼门关!”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大刀和背后的箭矢一齐发动,箭头直接扎穿了他的胸口,明晃晃的银制箭头离兰玉竹的眼睛一指之远,冒着热气的鲜血弄脏了他的青色锦袍。
一击毙命,白色箭羽还在颤动,乌那木安提惊讶地看向单手便接住自己全力一刀的那个男人,但也只能不甘心地轰然倒下。
大刀重重砸到地上,血珠飞溅,众人的目光汇聚之处,兰玉竹满身鲜血,脸上尤甚,这些血都是乌那木安提的,而他手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自是为了挡那一刀而留下的。
若不是他还有少许内力傍身,就这一刀,足够把他的手都劈开,割掉他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