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总不可能,是为了她和魏国退的婚。
卫笈恰巧登上山坡,停在谢律身侧的老树下,“世子,人马已经埋伏妥当。”
谢律颔首:“动手。”
淮安可以对黑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黑市已触及底线,辱犯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声令下,卫笈及时放出身上响箭。
不消片刻,卿卿眼睁睁看见,方才那座巨大恢弘的地下城,在群山环绕之中,已经深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霹雳般的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犹如洪钟地鼓,声声撞击耳膜。
卿卿木然地站在山岗上,看着火海中如在哀嚎的地下城,血液发冷。昨夜的噩梦重临心头,梦境中,谢律放火烧了她的夹缬店,也是这样的场景。
仿佛已经应验了一个预言,接下来,会不会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偌大的地下城,他说毁就毁,那么修严……
卿卿手脚僵硬,突然麻木地跌坐在地,瞳孔溢出惊恐,再也不敢看一眼谢律。
作者有话说:
谢不做人,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和魏国退婚。
烈焰围剿中,山腰下旷原底的地下城火光熊熊地燃烧在卿卿眼底,顷刻间便付之一炬。
一只手伸向她,卿卿木然地看了一眼,这只手干燥、白净、修长,卿卿瑟缩着避开他目光的探视,自己爬起身要走,谢律从身后扯住她的胳膊,“卿卿。”
她紧咬嘴唇,听得身后他道:“我等你的回应。”
卿卿隐怒而恐惧,压抑着回:“世子想要卿卿什么回应。”
谢律让卫笈递过来一只精美锦画的木匣子,他握住卿卿玉手,走到她的面前,将木匣交托在她掌中,虽澹然却强硬的姿态,让卿卿根本不能拒绝。
这副伪装的假皮囊下,也不知道又是何样的面容,卿卿只听到谢律道:“匣子里有我的住址,想通了,顺着这个可以找到我。卿卿只有三日的时间,过时不候。”
地下黑市火焰在背后,天幕被渲染成惨红,卿卿的后背被灼得生痛,她咬住牙根,内心中狠狠地咒骂谢律这狗男人,他同传闻中的“珠玉俊彦”有半点干系?
强取豪夺,心狠手辣,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可卿卿又是个识时务的人,她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她是一只被狮子盯住的可怜的猎物,在他们的罗网下无处可逃,倘若谢律不能如愿得到自己,那自己也绝无可能如愿与修严厮守。
她固然没有与修严到海誓山盟非君不可的地步,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任何人被强行违逆心愿去奉承一个讨厌的人时,都会有拼一拼的念头。卿卿再一次道:“我不愿。”
这回谢律倒是有几分意外了。
就他所知,她是很怕死的一个人。胆小,又有市井人的狡狯,更聪明伶俐懂得时务。
谢律的修长的眉从中微挑,“卿卿可想过后果?”
威胁。卿卿咬牙,“我就是不愿。世子纵有宋玉貌,子建才,陶朱富,我还是不愿!”
我还是不愿。
那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谢律的脑海之中回荡。
直至她身影消失在暮色深沉之处,脑海之中的余韵仍未消散。
世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怅惘之色,这令卫笈感到极为震惊:“世子容忍这个小娘子,多番逗弄,是为了治病,还是……”
谢律收回眸光,微微一笑,道:“时辰不早了,还不出发,我该露馅儿了。”
卫笈就更不明白了,世子逗弄这小娘子目的为何,仅只是为了寻一场开心?
瞧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生得娇气又小巧,被吓了一吓,方才都两只漂亮的眼睛噙着水,快要哭了,连他这种不解风情之人都着实生出几分怜意,可世子看到人家小娘子哭,他倒挺得意?
小娘子吓得逃荒而逃,他又惆怅起来,卫笈不懂风月之事,也猜不出世子现今真心几两。
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世子现今在城中置厝的别月斋地址,也不是淮安王府。
卫笈虽未能等到世子回答,但内心中却给了答案——
世子看上了小娘子,决意在别月斋养其为外室。
那小娘子再天真娇憨,烂漫可爱,终究只能是个外室。
……
卿卿回到家中,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定神,预备将脸色改换成无事发生的释然。
没等她伸臂,门从中打开,修严出现在卿卿面前,他第一句话便是:“卿卿妻主脸色不好,怎么了?”
说罢他彻底拉开门,贴心地扶住了卿卿的胳膊,将她往里带,卿卿气馁自己还是不会藏匿脸色,让修严发现了。
修严邀功一般地冲她笑:“我做了好多账目,今天淑娘交给我的,都做好了。”
他往桌前一指,那里厚厚一大摞。
卿卿实在打不起精神,敷衍应付地夸了一句,将怀中抱着的木匣子胡乱塞进了箱笼,越过修严要去洗漱。
她来到净室,为自己端了一盆热水,盆中热雾弥漫,映出卿卿模糊的面容,她看着水影心头气恼重新上浮,再也忍不住,弯腰低头就往脸上泼水,发烫的水泼在脸上,卿卿用力地揉搓,想把谢律留下的痕迹全部搓掉。
水花四溅满地,嘴唇不一会便被揉捏得又红又肿,卿卿听到屏风后传来修严的探问:“卿卿妻主,你怎么了?”
卿卿心头一哽,没法说,谢律那个混蛋带她去了哪里,对她做了什么。
屏风后,修严颀长的身姿,隔一道绢纱小儿嬉戏红藕图若隐若明,伸手就能勾勒出形状,那般姣好。卿卿却凄然自己已经不能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