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
罗如织尖锐地叱责。
左右的确忌惮公主往日的威风,逡巡不敢近,方既白沉着脸色再度冷口命令:“拿下!押送回罗府,若是国公不能管教自己的女儿,方某有义务服其劳。”
罗家的女郎,就算不是公主了,那也是许都城中数一数二的显贵,纵然有相公开口,士兵还是不敢真动刀兵,“礼貌”地将罗如织请上了车。
罗如织不敢不识好歹,恨恨地拿眼刀削方既白,倘若这目刀有实质,方既白约莫已经被削成了人棍。
……
卿卿住进了公主府最大的房间,汉白玉雕的廊柱,青石砌成的围墙,涂满椒聊之实的香气,卧榻是垂悬丁香色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帘帷收拢于玉钩,桌案用具是上好的小叶紫檀木透雕祥云纹髹漆一套,摞着各式名人法帖、水墨丹青。
卿卿坐在柔软的床褥上,几乎不敢相信,这间房以后就属于自己。
真的到魏国了,真的到公主府了,这一切,真的确认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后,那里听说有一朵红色的海棠标志,是她昭阳公主的标志。
周遭静得出奇,只剩滴漏的声音,一声一声,落在卿卿的耳朵里。
屋外偶尔有人走过,当她们路过卿卿的房门时,脚步都会放得很轻很轻,像踏在云朵上。
卿卿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她低下头抚摸自己有了一丝膨隆的肚子。
快四个月了,已经开始逐渐显怀,卿卿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愈发不济了,可是,母子之间,似乎有一种天性的感应和温暖,这个孩子在自己腹中的时日越长,卿卿已经越来越舍不得他。
或许,就像方既白说得那样,生下来吧。
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父亲远在陈国,是那个寡情冷血之人。因为他早就主动退了与魏国的婚约,天下人皆知,谢律嫌弃昭阳公主,嫌弃得入骨。
当然,昭阳公主从今以后也会嫌弃谢律,看他一眼都多余!
作者有话说:
谢狗: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老婆也不是我的老婆了……
昭阳公主府比别月斋还要大,卿卿的腿脚逛不完院子,何况她现在身子重,也虚弱,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刚入府,魏国宫里便来了太医,为卿卿诊脉开方,珠箴立刻从库房里照方抓药,为卿卿熬伤了。
几个太医的说辞倒是都和之前那位镇上郎中一样,卿卿伤了心肺,沿途赶路,水土不服,又坏了肝肾,肌肉劳顿,心情大喜大悲,种种因素迭在一起,她现在已静养为宜。
太医庞惠是院正,他便是一群人之中的主心骨,庞惠的建议是:“公主回国,此时不宜走露风声,以免陈国有所察觉,便暂时将养在昭阳府,对外则称玉体抱恙,不宜出行,陛下晚间处理完政务,便会亲自过来探视公主。”
其实多年来“昭阳公主”为了不在人前露面,都身体违和,现在只是一如既往,反倒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等过了这阵风头,公主身子养得妥了,这个孩子也约莫就要出世了。
卿卿听从院正的建议,到傍晚,珠箴将熬好的药拿给她,她乖乖喝了,在抵达魏国之后,她肚里的这个已经不怎么闹腾她,像睡熟了似的,她好好地吃药,只要他不闹腾,卿卿就可以念“阿弥陀佛”了。
天色转黑,昭阳府起了动静,玉燕来报陛下亲临,卿卿的腿肿胀得厉害,本想下床去迎接,没想到动作太慢,而那风风火火一阵的小皇帝已经推门而入,朗声叫道:“阿姊!”
卿卿一阵怔愣,那个只有蒜苗高的身影,已经一闪身到了自己面前。
的确,在看到官昱的一瞬间,卿卿几乎再不怀疑,这就是自己有着血缘之亲的弟弟!
他的眉眼鼻唇,竟都和自己这样想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官昱也的确在打量卿卿,末了,他咧嘴一笑,“先生说找到了阿姊,果然,阿姊已经回魏国了,阿弟官昱,见过阿姊。”
他退后半步,郑郑重重地向卿卿执手礼。
这可是魏国的小皇帝,卿卿哪敢当这么大的礼,连忙道:“切勿多礼,陛下,你过来坐!”
卿卿受宠若惊,舌头打结,一说话便咬了自己口腔内壁的软肉,官昱听在耳中,也会心一笑,熟稔地坐上卿卿的胡床。
玉燕和珠箴送上毕罗点心,官昱饿了,伸手便拿,一点都不客气。
“阿姊这里的点心比宫里得好吃一百倍!”
卿卿瞧着他巴掌大的小脸蛋,倒像是魏国宫里的厨子苛待了陛下一样,将他养得瘦瘦小小的,她将来可不要让孩儿也这么瘦弱。
姐弟连心,官昱像是猜中了卿卿心里的念头,胡吃海塞的间隙里,道:“阿姊,外甥可还听话?”
卿卿一诧,眉头掀得高高的,然而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官昱便又笑道:“虽则朕想,谢律的孩子,总不可能是个听话乖巧的种,但若是阿姊生的,那便留下吧,他随阿姊姓官,朕将来封他做我大魏的世子。”
卿卿没想到官昱会轻易地同意她生下这个孩子,手指抚了抚自己肚子,疑惑地问:“陛下不怕这个孩子长得像谢律吗?”
官昱不怎么在意:“都说,外甥肖舅,这个小孩像谁还不一定呢!再说像谢律,却也没什么不好,人是混蛋,却有个‘八分貌’的美名,想来那样的混蛋,若不是生得好看了些,阿姊也不至于能相中他了吧。”
这个小皇帝真是,很对卿卿的脾胃,她忍俊不禁:“你说的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