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成亲作甚么?留下一个一戳即碎的梦么?
这梦对谢律太过奢侈,需要用余生所有时光来缅怀,无法根除,莫如不要。
官卿缓缓笑言:“谢律,我在陈国长大,又是魏国公主,所以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愿看到陈魏交战,回国之后,我会劝说陛下不要兴师南下。”
谢律不满意这个答案,劝说对小皇帝只怕无用,这不是谢律要开战,而是官昱逼人太紧。
官卿松开了搂抱她的臂膀,来到他的面前,正襟危坐,神色肃然:“我以魏国公主的身份,正式向陈国世子提亲,愿结两国之好,从此以后秋毫无犯,同气连枝,若世子答应,就在此,与我击掌为盟!”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竖在空中,等待谢律的击掌为誓。
谢律一时怔愣,不知作何反应,可手却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这一细微的举动看似不起眼,却被官卿捕捉到,她微微带笑,手掌还竖在半空,“你若答应,等我回国之后,你便带着聘礼来许都求娶,我那时再正正式式地嫁你,而且带着书杭跟随你回陈国,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再也不分开。”
谢律胸中一阵激荡,原来,她早已预留了后边的路,之所以今夜还要举办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简陋婚礼,只是为了给他一片心安,让他不再六神无主、患得患失,让她回国的这段时日里,他能怀揣希望,好好照顾自己,好北上魏国去娶她。
卿卿真是,用心良苦。谢律血一热,抬起右手,与她三击掌。
啪啪啪。
一阵击掌的声音过去之后,官卿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好像一只偷到腥的美艳野狐貍,浅浅地笑了笑,“现在可以拜天地了么?”
谢律汗颜,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睑:“我还以为……”
官卿眨眼:“以为什么?”
她都不怪他都跑出来了,所幸未能跑远,还在船上,还有救。
谢律嗫嚅:“我以为,你拿我当陈慎之。”
官卿这时候心结早开,因此更为释然,笑话道:“你拿什么比陈慎之,人家跟我可有父母之命,你呢?”
谢律身体一僵,官卿趁机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过来船头,“我早就不计较那些事了,你快过来,别误了吉时。”
她的掌心护着蜡烛的火苗,举盏放在身前。
谢律与她并肩而跪,侧眸望向她被烛火闪灼的秀雅妩媚的面庞,恍若玉盘生辉,月出皎兮,谢律的胸口砰砰地动,急促得如动地鼙鼓,他强行按捺住那种激动,怕自己此刻的身体无法充当承载如此激烈情绪的容器,迫不得已爆裂而亡,手指紧了紧,等官卿回过神看向他之际,谢律突然上扬嘴角:“卿卿,这好像一场梦。”
官卿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却是一阵密密的疼,无法忽视。
“不是梦。”
他们真的成亲了,以后便是夫妇一体。
谢律不再伤春悲秋,笑了笑,在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时,低下头去啄了一下她红润的嘴唇,一下,便在心湖啄出涟漪,官卿忍住眼眶中的潮热,也笑了,“别闹,磕头。”
他们便在这片山水之间,对着浩瀚夜色,对着无暇月光,青山为幕,碧水为席,画舫为媒,蒲苇为证,举行了这场万籁俱寂而又喧嚣盛大的婚礼。
当夫妻参拜之后,谢律突然偏过头,无法控制地溢出了一声咳嗽。
指尖擦过嘴唇,熟悉的一缕血痕,让他眼眸一刺,心仿佛瞬间沉入了谷底。
官卿从身后拥住他的背,从怀里取出了一条帕子,小意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迹,“这里太冷,我们回去吧,我来驾车,修严,你在车里休息会儿。”
谢律偏偏不肯,“还没有行大礼。”
官卿都惊呆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
不是她推辞,谢律都呕血了,怎么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谢律固执地道:“是你今天说我不行的。”
官卿又好笑又好气,皱着眉古怪地道:“你行不行我还不清楚么,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证明一下自己?别闹了,我们回去。再说,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少男少女,孩子都有了,在意那些个过场作甚么。”
可对谢律来说,那可不是过场,那是他最在乎的。
男人的眼光逐渐执迷炙热,官卿到底是经历过的,知道这代表什么,她无奈至极,“那好吧,不过,不可贪多。”
不贪多又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不中用,都旷旱三年多了,谢律只能如狼似虎,一把便将新婚的爱妻压在了船舱里,企图为所欲为,官卿起初紧紧闭着眼,可等了半晌,都不见他进行下一步,便睁开了眸子,见他一脸沮丧,不由好奇:“怎么了?”
莫不是,真的不举了?
当然就算谢律后半辈子都不举了,她也不会嫌弃他的。
只听谢律幽幽道:“卿卿,若是怀上怎么办呢?你说,你还要回魏国去的。”
官卿都睖睁了,她忍俊不禁:“我的郎君呀,你真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能有那个心力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怀上?”
“……”
谢律一会儿就发了狠起来,官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颊上,彻底闭上了嘴,开始哭了。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掘坟墓,昭阳公主领会得透透的,实在不该拿那种事刺激一个雄性,尤其还是一个骄傲的雄性。
官卿哭得差点儿断了气,伏在谢律的胸口,还在不停地埋怨他。
谢律抱着官卿,靠在船舱上安抚,有些费劲,终于将她安抚住了,官卿驯服地躺在他的怀里,小手还搂着谢律不撒,其实嘴里面埋怨,心里面高兴得厉害,只是面皮还是太薄说不出口,浅浅地忸怩了一下,便越过了这节,“修严,我打算三日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