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着,一面就拿张油皮纸把东西给包得妥妥当当,还用细麻绳捆成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袱,赤里胡直接往怀里一揣就完事了。
赤里胡见这妇人手脚利索,做事也公道,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好感,正想跟她攀谈几句,却见这米酒摊子上又来客人了。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衣饰华丽,态度傲慢之极,后来跟着的几人虽穿着便服,但看他们的腰刀模样,赤里胡却知道必是大楚的士兵。
他低下头不再言语,心下却在思忖,这大楚可没加入九原的边境贸易,那这些人来干什么?还这样大摇大摆的。也不怕给人认出来,莫非是有什么公干?
就听那侍从要了几碗米酒,为首之人喝了口道,“来这南明这几日,想不到还就是这碗米酒做得差强人意,其余连口能下咽的饭菜都没有。”
听他声音尖细,竟似女子。可那相貌分明不是,应该是宦官。赤里胡心中疑惑更甚。宦官一般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他们来办的自然多是机密要事。尤其大楚皇帝宠信宦官那是三国之中出了名的,让这么个有派头的公公出来,到底办什么事呢?
只听旁边侍从附合道,“这些天可真是辛苦大人,这么大的太阳还要特意来此地走访民情,待到来日见到南明的使臣,大人自是成竹在胸,知道如何应对了。”
那位公公拿捏着腔调道,“这有什么法子?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皇上既然把这么重的担子交来。我怎能不尽心尽力?行啦,废话少说,去把这儿的米酒打上一坛带走,你们去把那几个闲逛的叫回来,咱们也该回去啦。又没有美人,有什么好看的!”
有个侍从调笑道,“真正要看美人。还得回去看才行。那北燕的丫头,可真真是个绝色,怪不得他们的三殿下也愿意为她去死。”
“这话可不能在外头随便胡说。事情不还没水落石出么?”那公公又笑骂了几句,带着人走了。
可赤里胡却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了,这伙人应该是来跟南明谈判,要加入九原商贸的,葛沧海应该也参与了其中。如果她能在其中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这对于她日后洗清罪名,并接任族长之位无疑都是极其有利的。
可这对于现任族长花木图和下任族长宁格来说,就极其不利了。其实赤里胡真不想帮宁格这种人,可他年轻时受过花木图的大恩,要是就这么弃他而去,又实在有些不讲义气之嫌。
思来想去,赤里胡还是决定等到离开这里,就把此事告诉宁格。
……
咚!
弘德帝一拳头重重砸在茶几上,震得那茶盅叮叮直响。一屋子的官员俱是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气。
弘德帝铁青着脸盯着面前那两块叠得方方正正,如砚台大小厚薄的布,目光中有愤恨,却也有着淡淡的无奈和悲哀。
方才的一切,他都站在屏风后头听得一清二楚了,不需要任何人跟他复述。
大楚的使臣,那位姓彭的宦官,轻蔑的对南明派出的使臣,九原监军魏公公说,“我们陛下说了,你们若是想让我们大楚也加入九原商贸,此地就必须由我们进行管辖,无论是哪国的商人来此经商,我们都要抽取三成的交易税,否则免谈。”
临时受命的魏公公气得不轻,据理力争道,“这九原是我国的领土,凭什么由你们来管辖?再说了,现在我们和北燕都是各国收取各国百姓的税赋,凭什么现在要交你们?”
彭公公讥诮着道,“要是你们做得好,为什么还要拉我们大楚加入?无非是看着我们的东西好罢了。哼,就你们市面上那些粗俗的玩意儿,说实话,再怎么做也只能糊弄些穷苦百姓,真正上档次好货我是一件也没见着。魏大人,你可别生气了。瞧,这儿就是你们南明官方经营的布料,而这,是我们大楚官营的东西。素闻你们南明能工巧匠最多,刀具精美,这把匕首就是你们南明之物,现在为示公允,不如就请你我的武士各自刺上一刀,看看效果,如何?”
眼下,这两块布就摆在弘德帝的面前,一块布已经生生的被刺穿了,而另一块布却只刺破了上面几层,底下的数十层完好无损。
彭公公走时得意的笑道,“你们南明若不服气,尽可以等铸出能刺穿这块布的刀再来说话。否则的话,还请贵国陛下三思。”
耻辱!简直是绝大的耻辱!
拿起本国官营的布料,弘德帝狠狠掼在地下,怒道,“传令下去,限洛笙年十日之内炼出东西来,他若炼不出,朕就拿他来试刀!”
盛怒之下的天子之威,谁人敢犯?
魏公公不敢,韩瑛不敢。就算是邓恒在此,也不敢对着大发雷霆的亲舅舅求情。
旨意很快转达,便不说是天子口谕,但魏公公亲口说出的话,耿南塘如何不信?何况还有韩瑛作证。耿南塘虽然不知道为何皇上突然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但他也知道,此时除了遵旨,最好不要再说旁的废话。
不过韩瑛最后也挺不好意思的告诉老耿同志。“都怪我嘴快,说起大人在查探九原的经济事务,陛下说,限你十日内也要报一份详尽的解决方案上去。”
要是此事落在旁人头上,听说皇上盛怒之下要召开,多半要恼韩瑛多嘴,但老耿同志心理素质很过硬,听了这话也没翻白眼做怪相,依旧一句遵旨就算完了。
不过接下来,耿钦差却跟打了鸡血似的。生猛的让人受不了。
军队里的清查事务是已经基本完成了,他不找韩瑛的麻烦。却是把盛行恕抓着,蹲守在了原本由洛笙年领导的监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