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时,他才捞起?革囊,塞上塞子,往李楹方向走?去。
李楹连日赶路,甚是疲累,她躺在?树下,沉沉睡了过去,崔珣莞尔,正欲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时,忽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除了马蹄声,还有斥骂声,和箭矢声,崔珣微微皱眉,他循声而去,那是废弃官道上发出的声音,他拨开一人高的野草,只见官道上一人骑马在?逃,后面数人在?追。
那个逃着?的人背后绑着?一个木制匣子,明明匣子可以助他抵御箭矢,他却一把?扯开绑着?匣子的布带,将匣子捞到自?己怀中,动作间,身后追兵已经瞅得空,一支箭矢射中他的胳膊,他吃痛之下,从马上滚落,但落地时,仍抱着?怀中匣子不?放。
身后追兵也都?跳下了马,一个个拔出腰刀,向那奔逃之人袭去。
以多欺少,又伤了一只手,那奔逃之人身上瞬间多了几?条血口,几?人斗做一团,若换做以前,崔珣根本就不?会管那人死活,而是会兴趣寡淡的扭头而去,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救不?过来?。
但,他自?从遇到李楹后,便总想着?能够变的更好一些,能够更配得上李楹一些。
所以察事厅少卿这次没有扭头离去,而是干起?了救人的好事,他定定观察着?打?斗的双方,试图分辩出两?方人马争斗的原因,但他眼神忽凝滞住了。
那些腰刀的样式,不?像是大周的兵刃,倒像是突厥刀。
崔珣被囚突厥王庭两?年,没人比他更熟悉突厥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些追兵,原来?是突厥人,而且,看腰刀样式,这些追兵地位还不?低,至少也是王公近卫一类。
突厥近卫来?大周?
崔珣抿了抿唇,他快步去行囊中取出木驽,取到后,又回到废弃官道旁,拨开一人高的野草,将弓箭搭上,然后握住木驽后尾曲柄旋转,绷紧弓弦,弩箭瞄准突厥人,扣动驽机,弩箭便向前飞速射去。
弩箭瞬时穿过一个突厥人咽喉,其余突厥人全?部愣住,这里,居然有伏兵?
他们四处张望时,崔珣已再次淡定搭弓,扣动驽机,又射杀了一个突厥人。
剩下突厥人恐慌张望着?四周一人高的野草,野草将射出驽箭的杀手遮得严严实实,他们根本看不?到暗箭从何处飞来?。
正在?此时,第?三支弩箭又射出,射穿一个突厥人的心脏。
五人去三,被追的奔逃之人也瞅了空,一把?剑舞的是虎虎生风,顷刻间就将剩下两?个突厥人结果了去。
终于劫后余生,那人一只手护着?木匣,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则用剑强撑起?身体,他环视四周野草,大声喊道:“是哪位恩人救了某?还请现身,某必重重酬谢。”
崔珣根本不?在?乎他的酬谢,他转身欲走?,但李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还从树下一路寻到此处。
她透过摇曳的野草,看着?站在?废弃官道的男人,那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眼睛很亮,是没有被俗世污染的明亮,李楹问身边崔珣:“你为何不?去接受他的感谢?”
崔珣摇头:“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李楹推了他一把?:“去吧,你值得接受别人的感谢。”
第115章115
背着木匣的男人,在看到走出的崔珣和李楹时,他明显愣了一愣。
但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救了他的崔珣,而是定定看向崔珣身旁的李楹。
李楹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难道这个男人,能看见?她??
她?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她?不自觉就躲到崔珣身后,双手略微紧张的扯住他的衣袖,崔珣也不动?声色挡在她?面前?,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对崔珣行了一礼:“原来是崔少卿救了某。”
崔珣皱眉:“你认识我?”
在这偏远衡州,居然还有认出他的人?看来这个男人的身份,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男人颔了颔首:“某在长安鬼市,见?过崔少卿。”
“长安鬼市?”崔珣端详着男人面容,他慢慢将这明亮双眸与一双枯黄污浊的双眼重?合到一起:“你是那?个卖我旧弓的鬼市商贩?”
男人点头:“正是,当?时,某为了避免麻烦,施了易容术。”
当?时那?个鬼市商贩,还适时提醒李楹有猫鬼袭击她?,为李楹躲过了一劫,李楹那?时就寻思他是不是能看见?她?,才能够及时提醒,不过很快她?注意力全部被猫鬼吸引,便将那?奇怪商贩忘到了九霄云外。
想起此事,李楹便知这男人应不是一个坏人,她?于是偷偷从崔珣身后,探出头,好奇的看向那?男人,男人微微一笑,对她?颔首致意,但和她?搭话?之?前?,还是先向崔珣致歉:“当?日?某为了生计,所以才会?倒卖崔少卿的铁胎弓,如果知晓崔少卿并未投降突厥,这铁胎弓,某定会?不收分文,双手奉上。”
这还是第一个陌生的、向崔珣表露善意的周人,崔珣有些诧异,李楹也怔了一怔,她?心中?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大周百姓知晓崔珣没有投降突厥,反而在突厥受尽苦楚,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那?样讨厌他了?只是,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中?,崔珣还是人人唾弃的降将,他的冤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清。
所以当?男人说出这句话?时,李楹不由心潮激荡,眼眶也一热,她?甚至想着,如果,不止是这一个人知晓,而是天下?所有人都知晓,那?该有多好。
她?悄悄抬头去看崔珣,发现他面上神色并没有异常,漆黑双眸中?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她?心中?叹气,这个人永远是这样,与他心中?的执着相比,他自己的荣辱根本不重?要,横竖他,从来也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
但她?不一样,他做过的,她?认,他没做过的,她?也不愿别人冤枉了他。
所以她?从崔珣身后走出,脆生生问那?男人:“请问,你是如何知晓十七郎没有投降突厥的?”
男人显然呆住,十七郎么……唤的都如此亲密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道:“那?晚鬼市之?后,某便去找了将铁胎弓送给某的突厥胡商,得知这铁胎弓已经倒了好几手了,最先是在尼都可汗的附离卫手里,然后到了他情人手中?,之?后,又辗转到突厥墟市,买卖几次后,最后到了胡商手中?,某顺着痕迹,找到那?附离卫的情人,从她?口中?,某才得知,原来崔少卿在落雁岭被俘,押送到突厥王庭后,被足足囚禁两年,期间受尽折磨,但从未投降突厥。”
男人想起当?日?听到附离卫情人的复述,他神情隐隐有了敬佩之?意,那?般狠辣的折磨,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但是崔珣忍受下?来了,而且还始终未屈服,背叛故国,他说道:“某也打探到,所谓投降,都是突厥公主阿史那?兀朵放出的流言。”
他致歉道:“某之?前?听信流言,误会?崔少卿叛国,这是某的过错,经此一事,某也知晓,人言岂可尽信?天下?人口中?的软骨降臣,原为铮铮男儿,世人,误崔少卿,深矣。”
他话?语真诚,但崔珣却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拧眉问道:“你在鬼市见?到我之?后,就去找胡商查探真相?但我自认在鬼市,并未做什?么非同寻常之?事,你何以想去查探?”
他警惕般的握紧手中?木驽弓身,面色微冷看向男人,男人则是笑了笑,道:“某并非是见?到崔少卿,才想去探查真相,而是……”他目光望向李楹:“见?到永安公主,才想去探查真相。”
“我?”李楹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好像,不认识你。”
听到李楹说不认识他时,男人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但他仍然恭敬拱手道:“百骑司计青阳,见?过永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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