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一道驱马向前,贺问寻往地上一瞄,手往上一举,后头跟着的剑士皆停了下来。
贺问寻从马上下来,把一个剑士的火把拿来,往地上一照,只见地上有这四道脚印,其中两道深浅一致,另外两道则一深一浅,旁边还残留着点点血迹。
江凤缨凑过去一看,与贺问寻对视一眼,当即做了个手势,跟在她们后头的剑士立即下马,往四处奔走搜查,唯有剩下两个还停留在原地。
贺问寻道:“看样子确实是没跑远。这运气是真好,四个方位,偏偏真的让我们选西边的撞上了。”
她讲这话时,口中呼出的气变成白雾一团,她便顺着这团气向上看,眼角恰好瞄到东北方处的茂密枝丫里有黑影轻微地抖了一下过。
就是这么抖了一下,连带着周围的树叶也开始簌簌作响,在这静谧的夜里,顺着风吹到了贺问寻的耳朵旁。
贺问寻耳朵微动,眼色一使,江凤缨立即会意,握紧手中的掠火长枪。两人默不作声地朝那处走去。
魑魅两人逃亡过程中,魑女大腿被一只箭矢贯穿,身上也有多处擦箭伤。她将箭矢拔出后,忍痛一瘸一拐地同魅女一道往清源山跑。闻身后马蹄声,魅女一使轻功,带着魑女躲到树上。
魅女看着底下的四人逐步逼近,低声道:“大姐,你受了伤,且在此处等候,我将这些人引开后再回来找你。”
魑女颔首。
魅女折断一根树枝,大喝一声,破围而出,“你姑奶奶我在此。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敢来擒我,再多练几年吧。”语罢,她身姿如电,以手中树枝为剑,朝一行四人猛冲过去。
江凤缨剑眉一竖,手中长枪一扫,只听“咔嚓”一声,那截树枝断了一大半。
魅女直接脚踩江凤缨的肩膀,一蹬,往后方飞去。原是她借力而逃,直接飞身骑上马,往另一处跑去。
江凤缨暗骂一声,一跃过去,骑到贺问寻的马上,大喊一声“驾”,疾如旋风,跟了上去。
一位剑士也一并骑上马,慌忙喊道,“江使者,等等我哎!”
贺问寻收回视线,对着那棵树高声道:“不知阁下在树上猫着的滋味如何?我数到五,若是阁下不下树,那我就只好亲自去树上捉你了。”
“一。”
贺问寻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枯叶发出嚓嚓声。
“五!”
枝干一抖,一只素手将其撇开,露出一张笑意温和的脸,“不知是魑魅中的哪一位前辈?可否随在下到树下面……”
魑女不等人说完,以手中箭矢为武器,朝贺问寻的额间刺去。贺问寻头一偏,伸出双指夹住箭杆,只觉得手指有些发麻。
贺问寻道:“嘶……不愧是前辈,内力深不可测。”她指尖微微用力,箭杆从中间裂开了,指尖一动,将箭矢对准魑女的喉结,缓慢逼近,“但是私逃出狱是不对的,和我回去,好吗?”
魑女冷笑一声:“天字狱看管森严,何来的私逃出狱?分明是温明诲这狗贼私自将我二人放出。”
贺问寻手上的动作一顿,道:“你这……看在你骂她的份上,我就不用这利刃对着你了。”她将箭矢收回,手一伸,欲直接擒拿魑女。
魑女多年被关天字狱,指甲长得如同鹰爪。她五指弯曲成爪,朝贺问寻眼睛抓去。贺问寻手指一转,直接将箭矢往魑女的腿伤上狠狠一扎,魑女吃痛叫一声,将手收回。
只见枝干在经过一阵猛烈的抖动之后,贺问寻擒拿着一个嘴巴合不拢,嘴角流着涎水的人下来了。贺问寻的虎口卡着魑女的下颔,将魑女的脸推得与她自身有一臂距离之远。
贺问寻道:“这位前辈在树上想要咬我,我把她下巴卸了。赶紧赶紧,把绳子拿来。”
剑士从怀中拿出绳子,快步走过去。
蓦地,一阵悠远的吟唱声传来。此声婉转悠扬,悲怆深沉,直勾得人内息大乱,脑海中不由浮现一些人生不如意之事,心中痛苦至极。
剑士直感内心思绪被牵着走,手中绳子掉落,不由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贺问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吟唱扰乱心神,大意之下,手一松,魑女将其一推,撒开脚丫子一瘸又一瘸地狂奔起来。
贺问寻手扶额,回想起江凤缨曾和她说过魅女善吟唱,恐怕这就是由此人传来的。她隔这么远听到这歌喉都有些招架不住,想必江凤缨更是身处险境。
她晃晃脑袋,手中青鸣纱向前一甩,将魑女卷回来,手上连点此人几个大穴,将其扔给剑士之后,立即骑马朝江凤缨赶去。
隐隐黑暗之中,贺问寻骑马疾驰,模糊中看见有一团发着光的黑影。
原是那名跟着江凤缨的剑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腰间佩戴的剑已不见踪影,旁边躺着一个火势微弱的火把,马匹不见踪影。
贺问寻拉缰绳的手一紧,催马疾行。
夜已深,起大雾。隐约有两个身影若隐若现。
江凤缨心神大乱,气力渐衰,粗喘连连,持枪之手微微颤抖。她单膝跪地,身上武袍有数道剑痕,深浅各异,鲜血汩汩涌出,顺流而下,浸湿袍角。
她鬓边额发尽湿,抬眸,双目迷离,眼睁睁看着剑刃朝胸膛刺来。
三寸。
二寸。
一寸。
江凤缨阖上双眼。
砰!
剑刃距她一寸之际,被弹开。
江凤缨睁开眼眸,一个熟悉身影立于身前,那股硬撑着的气在看到此人的这一刻瞬间消散。
魅女只觉虎口阵阵发麻,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女郎,心中略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