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龄只差了十岁,相处起来似兄弟又似叔侄。
相原柊太的声音像幽谷,侵蚀着周边的领境,在树页中间隙穿梭:“回来了。”现在才刚立夏,他却裹着一件白色冬裘,传来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相原修这一路跑回来,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他在旁边沉默站了会,斟酌地说道:“叔父,石碑上出现字了。”
一场风除了把石碑全部吹倒外,森鸟县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本就该起疑心的事,相原修却以为是自己在鬼杀队待久了草木皆兵,现在看来并不是。
回来路上那空荡荡的街道和噤若寒蝉的人们,都在昭示着某种压抑。
相原柊太轻声翻动着账本,自带家主的贵气,圣洁皎皎,不怒自威。他不紧不慢地问着突然回来的相原修:“什么字?”
“竹笼眼之类的……”相原修含糊说着,想试探叔父的反应。
相原柊太翻完手上这迭,终于舍得分神抬头看向侄子。他白皙似雪的脖子处有着奇怪的暗青咒纹,延伸到衣领之下,面如冠玉,紫眸清澈:“你还是明日就回鬼杀队吧,最近都累出幻觉了。”
“我不累。”相原修憋屈道,怀疑叔父在转移注意力。
这对话走向跟相原修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他以为叔父会大惊失色,说出一段成年往事,或者开始介绍县里接连发生的怪事。结果叔父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嫌弃他不中用,把脑子累坏了。
相原柊太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个石碑是今天才长出来的吗?这么多年一直在那,何曾有过字。”
就是因为之前没有,现在有了,所以才古怪。但相原修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质问,全部崩殂,他叔父好像真的觉得是他在胡说八道。
相原修支支吾吾了半刻,没有绕到想说的话题,索性摊了牌:“叔父,森鸟县是不是有鬼?”
“是。”相原柊太眼眸微动,直接承认,主打一个猝不及防。他人靠在那椅背上,像一枝可以轻易攀折的雪梅,孱弱孤傲。
书房檐下挂着个黑色的空鸟笼,里边饲食的凹槽已经干涸。他看着鸟笼,眼中积攒的疲惫倾泻。
相原修如鲠在喉,有点小情绪:“你中途把我叫回来,为什么又不告诉我有鬼的事?”
“叫你回来只是修一下石碑,倒太多了不好看,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相原柊太顿了顿,直言道,“因为太危险了,叫了别人来帮忙。”
这个别人指的就是霞柱。
相原修叔父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上杀伐果断。不然也无法在短短十年,就将家族的所有权力掌握在手中。还能带着相原家走向繁荣,他有着绝对的敏锐和手段。
他说的危险是真的危险。
相原修不服气:“我去鬼杀队都七年了,我也可以灭鬼的。”
相原柊太的面色苍白,身上一股浓浓的药味。换了个医师后,没有再缠绵病榻,有了点活人气,他叹了口气:“修,这个鬼与你见过的都不一样,你不要掺和。”
相原修握着拳,沉默了几许,忿然地挤出话语道:“晚了,伊织他们来了,我等会就去跟他们汇合。”
“伊织?”相原柊太清冷薄性的脸在五色玻璃的倒影下,有些恍神,这个名字他经常在书信里见过,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孩?”
相原修像个闷葫芦一样闭了嘴,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这有点难办了。
相原柊太开始为这件事苦恼,像是在思索现在把大侄子锁住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得出结论为零。索性说出了理由,避免相原修冲动出事。
“你还记不记得森鸟县那对兄妹的故事?”
相原修看着叔父浅紫的眼眸,眼中闪过寒芒,认真起来:“记得。”这是森鸟县耳熟能详的故事。
“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伊织盘腿坐在小方桌前,接过茶水的手一怔,发出疑惑:“什么?”
水原家受害者的父亲,用帕子擦着眼泪,低泣着重复了一遍:“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是她害死了我的一双儿女。”
这话让伊织迅速回想起,在来的路上跟霞柱讲起的那个故事,那事看来没这么简单。
伊织放下茶杯,开始询问更多的细节。随着更多的详情浮出,她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了。
森鸟县死的全是一对兄妹,年龄相差各异,有的是孩童死在一室,有的已经成家婚配,被发现各自死在家中。
这些死去的人除了有血缘这道关系外,无不例外,妹妹的尸身会缺少四肢中的一部分,而哥哥面容平和,没有任何外伤,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这种非个例事件,只可能是恶鬼或恶人。
“这是鬼吗?”伊织一边记录,一边与时透无一郎交流着。大部分鬼不是冲着人就又杀又啃的,怎么感觉这里还要先变成警探破个案。
说到警探,水原家的父亲绝望地摇头:“之前县里来过人,结果那警探因为有一个妹妹,第二天两人都暴毙了。”
还是个报复心很重的鬼,伊织总结着。
时透无一郎回复着伊织前面的问题:“尸体上有鬼的气息。”那黑气重到穿破身体,渗透出来。不过不是普通的鬼,应该有着一套完整的血鬼术。
敲门声适时响起,水原家的母亲弯着腰去开门。这个悲伤的夫人精神都要被击垮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过来灭鬼的大人身上。
被放进来的相原修,看见还好好坐在桌前的伊织,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拉住她的手,将人往屋外拐,口中还说着:“快走,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