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满意地笑了,他当然不知道梁季澄话里“他”和“她”的区别,大概是觉得捡了块不会轻易跳槽的肥肉,附和道,“是啊,钱再多也没有感情重要,梁先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面试于中午结束,结果无疑是顺利的。梁季澄的老东家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制药企业,哪怕在全球也是数的上号的,这样的履历没有哪个公司会拒绝。负责人本来想邀他共进午餐,被梁季澄婉言谢绝了,“以后入职了还有很多机会,我还有点其他事,想早点回去,您见谅。”
尽管已经归心似箭,梁季澄还是花了半天时间在省城采购,给江冉和隋文娟都选了礼物。虽说现在购物方便了,什么东西网上也能买到,但总归是份心意。梁季澄出国八年,没忘了国内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等他风尘仆仆赶回家乡,就到了第三天的上午。
梁季澄连家都没回,当然他也没法回,唯一的钥匙还在江冉那呢,他提着礼物和特产登门拜访,却不巧正赶上母子俩要出门。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待上几天呢,”江冉看着他手里的大包小包,心想他怎么不记得梁季澄走时带了这么多东西,“你…面试怎么样?”
“还行,条件都谈好了,”见他整装待发,梁季澄没忍住往屋里伸头看了看,“你们是要出去吗?”
“嗯,今天要带我妈体检去,”江冉说完扯着嗓子往屋里喊了声,“妈,阿澄来了!”
几年不见,隋文娟见老不少,但气色却比离开时要好的多。看到梁季澄过来,她高兴坏了,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梁季澄根本插不上话,又听不太懂,只能做个微笑点头的吉祥物,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江冉紧急叫停了了,
“回来再说,妈,再不走就超时间了。”
“你就在我家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江冉边扶着他妈下楼,不忘回头嘱咐梁季澄,“中午我下厨,咱们一起吃个饭。”
娘儿俩都走了,起先梁季澄一个人在沙发坐着,后来就在客厅逛起来,房子和他想象的差不多,面积不大但胜在温馨干净,看得出江冉是下了功夫的。后来逛着逛着,两条腿又不受控制的来到了北边卧室。
对门的主卧里面摆着轮椅,所以这次卧一定是江冉的。
他在门口犹豫着,未经允许进别人房间总归是不太好的,但那虚掩的房门看起来就像是在召唤他。梁季澄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没用力,轻轻一推,听到了吱呀一声,在经过三秒钟良心谴责后,他还是毅然决然迈了进去。
我就看看,他想,哪里都不动,一切保持原样就好了。
次卧很小,虽然就一张床一个一体桌,还有一个大立柜,但是摆了比客厅更多的东西,以至于显得非常拥挤。外面都在流行极简主义,江冉却把极繁主义搬进了家。
梁季澄从床尾的缝隙溜过去,来到书架旁边,架子上倒是放着不少物品,但细看都是些没用的,最上面还摆着江冉用废旧易拉罐做的小手工…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没找到什么特别的,在确认一切保持原样后,梁季澄准备撤退,抬眼间,却瞟到了江冉放在床头的单词书。
醒目的橙色封皮,8000单词分类速记…江冉在自学英语?
书皮磨损的很严重,还有卷边,看来应该是经常翻阅,里头有不少地方还做了标记。梁季澄拿起单词书,正要坐在床上仔细看看,一弯腿,脚踢到床下一个硬硬的东西。
空间不够放,东西都堆到床底下了?
他跪在地上,趴腰朝里看,没有其他的,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梁季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鲜明的直觉——盒子里面的物件,一定和他有关。
掀开盖子之前,他深呼吸了三口,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在期待着什么。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照片,一个背影。
是他自己的背影。
对于照片的来历,梁季澄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某个黑客黑了他的电脑,而江冉又从那个黑客手里买下了这张片。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个猜想有多离奇,这是张卫星照片,江冉应该是从卫星地图上截取下来的。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所在的世界第六大城市,光是学校附近就有上百条街道,江冉就这么一条条的找,一条条的翻,他找了多久,八天,十天?还是一年,两年?
在看到自己背影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兴奋吧,大概会认为遇见了奇迹。
梁季澄短促地笑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他的眼睛有些发酸,胸口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遏制住他全部的呼吸,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他瘫坐在地上,把头顶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
除了照片,盒子里还有其他的物品:用他第一笔奖学金买的老式手机,背部的外壳早已磨损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初中课堂上两人传过的纸条,微微泛着黄,上面印着两人青涩而稚嫩的字
迹;高中三年江冉从省城来往老家的车票,被捆成一叠,整整齐齐沿着边放着…
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部和他有关。
在盒子最底下,梁季澄找到一张签证记录单,时间是四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