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志一进屋,就先看到了屋子靠西墙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白色茶盘,茶盘里除了有一套茶壶茶碗,还有一个看起来年头很久的铝制水壶,虽然水壶上面的漆都快掉没了,也被磕碰的坑坑洼洼,但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水壶绝对是从部队出来的。
“来来,喝水,这水是温的赶紧喝吧。”
在陈广志观察着那个水壶的时候,方有顺也已经倒了两碗水过来。
“谢谢大伯。”陈广志连忙接过水碗,就算不渴也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完之后长呼口气,这才把碗还给了方有顺,同时指着那水壶,一脸向往的问起方有顺:“大伯,您是不是打过仗吧?这水壶咱一般可买不到。”
“小伙子眼光不错,我以前确实是打过不少杖,不过也早就退下来了。”方有顺笑呵呵的接过碗,如实回答着。
一个退下来,该明白的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他退伍回来还有津贴,可是村里人人皆知的事,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这把刀,不好借
“哇,那您可真厉害,当年可打了不少仗吧?”陈广志故作崇拜的问。
“那可不是,那时候哪里都在打仗,想不打都不行,就连吃饭睡觉说来了鬼子,那是抄家伙就上,哪像现在,太平盛世,能安安稳稳呆在家里,想啥时候吃饭睡觉都行,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方有顺说到抄家伙的时候,还比了个拿武器的动作,像是在还原当年上阵杀敌的情景,就连眼神都带了几分凛冽。
陈广志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心头莫名一颤,随后赶紧万分敬佩的说:“那您可是英雄啊。”
“不不不,我可算不上英雄。”方有顺连连摆手,一脸肃穆的跟他声明:“只要活着的,就是人,普通人,真正的英雄啊,如今都长眠地下了,他们运气好的还能留个全尸安葬,运气不好的,那是粉身碎骨连块血肉都找不到,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是是是。”陈广志听着他的描述,整个人莫名就肃穆了,同时也为自己今天到来的目的,感到心虚。
虽说他现在被新思想影响,但对那些上场的人们是从打心底里敬佩的,没有这些人可不一定有他们现在的日子。
然而他身边的同伴,对此却好像没什么感触,见两人一直不往正题上说,就状似无意的指了指被方有顺挑好放在灶膛边的棉槐条子,问:“老爷子,这东西应该是编篓筐的吧?您是在编篓筐卖吗?”
他的问话太浅显,直把陈广志听得心头咯噔一下。
方有顺闻言脑中也是神经一紧,面容笑意稍减,故作遗憾的指了指还冒着火星子的灶膛,说:“之前还编来卖来着,现在不是不让个人卖东西了吗,我就不编了,现在都当柴火烧了。”
陈广志循着他的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见灶膛里的火虽然已经灭了,但边上还几根未燃烧完全的棉槐条子。
当然方有顺烧的这些,都是他挑出来不能用的,能用的还都留着呢,但面前的两人太过可疑,他只能这样说。
“不管你现在还编不编,你这都属于投……”陈广志的同伴看眼那灶膛,却依旧板着脸想要质问,却被陈广志急忙上前截住了话头。
“大伯,您这是快要吃饭了吧?那我们不打扰了,再见,再见。”陈广志笑着向方有顺礼貌的点点头,就拉起身边的同伴往外走。
被陈广志拉走的同伴,还算有点脑子,虽然不知道陈广志这是干什么,却还是乖乖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方家院子老远,他的同伴才挣开陈广志的束缚,回头问他。
“你拉我出来干啥,那老头说是不编了,那谁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应该再搜搜,看看他家有没有篓筐,搜出来我们就可以抓他。”
“你懂什么?”陈广志一瞪眼,“他可是真打过鬼子、见过血的,这你也敢惹?”
“见过血又咋了?”同伴有些不服。
“咋了?这些人是能随便闹的吗?你忘了去年那个去瞎闹的人了,他现在人在哪呢?农场劳改。”陈广志使劲戳着他的脑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长点脑子吧!!”
被陈广志这么一说,他的同伴立刻想起了那件事,顿时有些后怕起来。
他忘了,刚才只顾着要抓人,居然忘了那事了。
陈广志见他终于明白过来,沉沉的叹了口气,就抬脚向前走去。
他得去查查那个举报线索的女孩,为什么不把情况说明。
方有顺站在门口,直到目送两人走远,才长舒口气缓缓在桌子旁的椅子跟前坐下。
“你这是咋了,咋还叹起气来了?”方姥姥见他一脸沉重,不由疑惑的问。
“编篓筐这事,怕是不能做了。”方有顺幽幽的说着。
“啊?为啥?”
“刚才那俩人,估计和头年在集市上闹事的是一帮人,我估摸着,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咱呢?”
“啊?”
“你想想刚才,现在又不是大热天,走个亲戚人家也不可能连碗水也不管,哪至于走到半路渴的需要出来要水喝?还有刚才那矮点的小伙子最后说的那话,被高个子给拦住了,但你认真想想他要说的话音像什么?”方有顺慢慢的跟方姥姥分析刚才两人言词。
方姥姥认真回想着刚才两人的话,其中有一句忽然就在她脑子里变得格外明显。
“不管你现在还编不编,你这都属于投……”
投?投什么?
想到现在个人做买卖都叫投机倒把,方姥姥顿时明白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看向方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