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有一股笔墨浸染出的书香气,混杂着实木家具淡淡的木质香。这间卧室比客房要大不少,床大了一倍不说,还有一张更阔大的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砚台上干涸的墨迹层叠厚重,显然有些年头,而且是当真在案头常用的,不是只作为一个增加身价的摆设。
夏赊雨把装着毛笔的锦盒都放在桌上,然后将外穿的被雨打湿的衬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晾着,顺便用毛巾擦拭着淋湿的地方。
傅苔岑则在沙发上坐下,核桃却在此时一溜烟窜过来,在他身边的抱枕上舒适地卧了下来。
“核桃……别踩了。”
夏赊雨抬眼,看到傅苔岑从猫咪身下把抱枕抽出来,布料表面被爪尖勾出了不少毛球。
夏赊雨看了一会,走过来说:“它好像是发情了。”
“其实已经绝育过,但还是这样。”傅苔岑点着核桃毛绒绒的脑袋责备,“你三天里面有两天都在发情,是不是有点过分?”他一边说着,同时用手从猫颈捋到高高翘起的猫尾,好让它舒服一些。
傅苔岑的手好看,导致这动作看起来实在撩人,夏赊雨几乎立刻想起这手指替自己紓解时的样子,不由得喉结滑动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调侃:“你别说它了,你也没比它好到哪去。”
傅苔岑闻言笑了起来,甚至向后仰了仰:“那我比它幸运,我有老婆帮我度过发情期,对吗?”
“也不一定,看你表现。”夏赊雨挑眉道,“表现不好的话,我也会给你做绝育。”
不近人情的样子看得人心痒,傅苔岑扯了下他的手腕把人拽到大腿上坐着:“那你可舍不得。我绝育了,你怎么办?”
“正经点,傅苔岑。”夏赊雨环上他的脖子,捏着人下巴把他的面孔掰正,打算聊点正事,“所以你跟他们到底怎么说了?”
傅苔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更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凑近亲了他一下,才说:“柜出了,该说的也说了,算是谁也没说服谁。不过也没指望一次说清楚,但总比互相猜要好得多。”
这人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其实刚刚夏赊雨根本没走远,傅苔岑说的话他自然也听了个大概。他感动的点在于,好像傅苔岑一直在努力将他纳入未来生活的规划。
当然这个人性格一向直来直往,也有资本,而夏赊雨自认做不到这么不管不顾,他需要规划以及稳步推进,这次行程也确实让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而傅苔岑的这些话令他决定更快地有所行动。
看出夏赊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兴致并不高,傅苔岑不想叫人一直顾虑着这件烦心事,将人放开,打算投其所好,聊点别的。
“你不是好奇那几支笔的区别吗?”傅苔岑说,“我要给人写题字,正好帮你试试笔。”
于是夏赊雨就跟着傅苔岑起身,核桃被两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从沙发上蹦了下来,不知道又蹿到哪里去了。
傅苔岑开笔也是熟门熟路的,先把上午挑的三支笔从锦盒里拿出来,将笔头依次摁得松散,然后弹毛。
“我们家的笔,清锋清得算是比较干净,所以弹毛的时候浮毛不会很多,但是别家的笔这一步就挺重要了,不然写字的时候会一直掉。”为了哄人高兴,傅苔岑的话明显密了些,教得也细致。
之后将笔毫浸没在温水中,趁着这段时间,用三两滴水开了砚磨墨,笔锋蘸饱墨汁后悬挂静置。过了片刻,傅苔岑拿起来转着圈仔细看了一会:“这样就可以写了。要不要试试?”
在砚边舔过笔后,夏赊雨接过来用狼毫试写了一个“一”字。其实他平日写字还算不错,但毛笔字和硬笔不同,实在不算擅长,字尾没收出锋芒,姿势更算不得标准。
他偏过头邀请:“你带着我写一个?”
傅苔岑便转到身后环搂着他,握住他的手带他的笔,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指节和筋脉都很清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行书?”这会夏赊雨看出点门道来了,“赵孟頫?”
“陆柬之。”傅苔岑温和地笑了下,表示他不认识也非常正常,“他的书体很少有人写。”
夏赊雨沉迷于欣赏,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手腕悬得太硬,傅苔岑附耳道:“写字要跟着心走,你得放松一点。”
似乎是非常玄妙的一句指点,夏赊雨立刻就松一些。这感觉也极其曼妙,脊背靠着人,手被人把着,傅苔岑胸膛的起伏,身上淋过雨后干净的气味,都变得令人心猿意马,注意力聚不到纸上。又瞥见刚刚被傅苔岑从塑料袋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块印台。
忽而想起之前在雅漱别苑的书法室,傅苔岑说过的调情话,夏赊雨不由得眉间一跳,心想写字不是静心的吗,怎么越写越心浮气躁。偏偏傅苔岑还在尽心教着,夏赊雨觉得傅苔岑越是这幅样子对他好,他越想騎他。
“傅苔岑,我其实没什么情绪,没有生气,也没有心烦。”夏赊雨看着纸面说,手里被带着写了一个繁体的“須”字,“你不用小心翼翼哄我高兴。”
“我没有小心翼翼哄你。”小心翼翼四个字被加了重音,傅苔岑答道,“我觉得两个人谈恋爱,是我想和你一起高兴,不是你为我烦恼,我为你烦恼。”
纸上的墨迹又延展出一个字来,是“盡”。
隔着薄薄一层t恤,夏赊雨挣动了一下肩胛骨,异常鲜明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热度与韧度:“怎么衣服还是湿的,难受。”
最后一划终于写完,早就感觉出怀中人蠢蠢欲动的傅苔岑适时后退一步将人松开,夏赊雨在他身前转过来,腰臀靠着书桌,手撑在腰后,指尖把宣纸捺出了一点波纹样的褶皱,他视线缓慢走到他的喉结上:“你刚刚说,想一起高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