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张逐怎么办,张逐就要把小鸟扔到水潭里,方孝忠慌忙拦住,问他为什么要杀死小鸟。
张逐面无表情回答他:“没有大鸟喂,反正都会死,不如死得干脆点。”
方孝忠被他这番言辞镇住,他无法理解,只觉得不对,抢过鸟窝:“那你也不能杀死它们呀,这样太坏了。”
张逐没有坚持,随他端着鸟窝满坡找虫子,遍地抠蚯蚓。折腾到傍晚,小鸟也一口没吃,他只能悻悻地将窝放在一个树杈上,期待大鸟会回来喂它们。
忧心一个星期,又到周末,方孝忠匆匆赶回山谷,在原地找到鸟窝。里边的幼鸟早就死了,已经半腐,爬满了蚂蚁和蛆虫。
他看着死掉的幼鸟,久久没有说话。
张逐提醒他:“我早说过,都会死的。别看了,很臭。”
方孝忠捡了几张树叶,垫着手掌将鸟窝取下来:“我们把它们埋了吧。”
他们在鸢尾花丛里找了个一个地方,奋力掏了个土坑,填完土,又堆了个小坟包。张逐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死鸟埋起来,更不理解鸟又不像人,活的还会给死的上坟,堆这么个土包有什么用。
方孝忠埋好小鸟也没有离开,喃喃说道:“它们的爸爸妈妈都不要它们了。”
他正在为小鸟哀悼时,山谷里来了人,也是日化厂街的熟面孔,叫曹平。
曹平也看到了他们,先打招呼:“你哥俩在这块儿玩呢,不怕有老虎来把你们叼走?”
张逐想拉方孝忠走,但他偏忍不住回嘴:“骗子,这里才没有老虎。我们每个星期都来玩,从来没有遇到老虎。”
曹平拿刀“邦邦邦”砍树,见方孝忠回应,就继续逗:“没有老虎,当心有人牙子,把你俩拐去卖山里,再也回不来了。”
“骗子,才没有人牙子会来。”
“你怎么知道人牙子不会来?”
“人牙子都去小孩多的地方,才不会专门来这里拐我跟张逐。”
“呵呵,你小子还怪机灵。”曹平话锋一转,“你叫他张逐,不叫哥啊?他不是你亲哥嘛。”
“骗子,我不跟你说话了。”方孝忠也有点烦,知道大人喜欢逗他,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跟他说同样的话。
他想走,却又听曹平说:“这回真没骗你,你不知道你和张逐是同一个妈生的?全日化厂街的人都知道,你回去随便找个人问。”
“那为什么我姓方,他姓张?”
“嘿,这不是你们有不同的爹嘛。”曹平放倒一颗小腿粗的大树,边剔树枝,边悠哉悠哉地闲谈,“好比说田兴旺姓田,他哥叫廖文祥,为啥?因为他哥是他妈跟前夫生了带过来的。”
这么一说,方孝忠就没法不相信了。田兴旺之所以这么拽,就是因为他哥廖文祥在洪城上初中,谁欺负田兴旺,廖文祥都会帮忙。
但他还有最后的疑惑:“为什么我们不住一起,我奶也不让我跟他玩?”
曹平眼珠一转:“这说起来就复杂了,你这小屁崽子,听得懂嘛?”
方孝忠想说他听得懂,就被张逐拉住胳膊一拽。他看张逐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他已经很不耐烦,只好先跟他走了。
躲开曹平,方孝忠也忍不住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嘛?我不是垃圾堆捡的,我有妈妈。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你是我哥哥?”他说得急,咽了咽唾沫,“还是你也不知道啊。”
他目光晶晶地望着,那对眼睛深处闪烁着张逐看不懂的光芒。张逐不撒谎,就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孝忠简直快要乐疯了,抓住张逐的手一个劲儿地跳:“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是我哥哥,原来我真的有哥哥!”拉完手还不够,他又扑进张逐怀里,一个劲怪叫。
张逐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只是不喜欢这样,用力把他给推开了。
情绪失控,疯完一阵的方孝忠有点难为情,他抬起眼睛,羞怯而试探地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不可以。”
燃烧的热情被兜头一盆冷水,方孝忠不满又委屈地:“为什么啊?”
“你奶不让你跟我玩,还记得?”
听他这么说,方孝忠心里好受了点:“没有人的时候叫,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没人也不可以,你不是我哥哥嘛。”方孝忠大为光火,抱着脑袋大声抱怨。
张逐懒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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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来看这石头好圆哦。
“哥哥,这朵花真好看,送给你。
“哥哥……哥哥……哥哥……”
方孝忠简直太开心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个哥哥。
张逐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哥哥,这简直是他幼小的生命里发生过的最美妙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连他每次喊“哥哥”张逐从不答应,他都不介意了。
过度的兴奋和激动提前透支了体力,还没到傍晚,方孝忠就累了。两人提前结束今天的玩乐,结伴回家。
路上,方孝忠没有征求张逐的意见,自然而然牵了他的手。张逐斜了他一眼,看他耷拉着眼皮,拖着脚步,稍不留神就要趴在路边睡着的样子,第一次没有甩开他。
太阳还没下山,西斜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方孝忠缓慢眨眼,不知道今天怎么困得这么快,他还想多玩一阵的,只有握着的张逐的手让他还能勉强支撑起眼皮。
即便这样,他也快要走不动了,必须找点什么话说。
“我们的妈妈,她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