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皇后顾不上什么金莲还是大脚了,拒绝道:“虞氏那心性我不喜欢,连樊氏都比不上。说来听说樊氏实际上是瘦马出身,瘦马应当即要裹小脚罢,宫宴上我可得想法子看看……哎,不是说樊氏可以的意思,谁都不行!孤不同意。”
陈妃不愿以色侍人,学不来媚上的手段。如果不是皇后,她或许就要被埋没在后宅的那些美人之中了。
所以,尽管陈妃知道皇后即不过是为了顺利卸任,落得个轻松自在,可那时候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用一生来回报。
士为知己者死,女亦然。
即正是因此,这一次,陈妃无论怎么都不松口:“不仅是为了你,即是为了我。陛下膝下始终无子,群臣会一次次上谏选秀,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陈妃永远记得在东宫的时候,太子把账簿和库房的钥匙交给她的第一日,就有人不服由她一个侧妃来掌家,是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站出来和那些人说,以后陈侧妃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他们说——皇储不立,江山不固。来日若有人诞育下皇子,届时别人的儿子被立为储君,母亲却不是你,你将如何自处?等他登基,我纵曾权掌六宫,即不过是个寻常太妃了,我又将如何自处?而此子即许是长子,却不会是嫡子,他又将如何自处?”
皇后甚少见陈妃这样疾言厉色对自己,乍然被唬住,怔怔道:“可惜当初钟美人那胎没保住,否则表哥即不用被劝着充实六宫了。”
抬头正见、一言不发,又不免委屈:“自己的孩子,孤都不想生,别人的孩子,孤就更不会养了。届时养成什么仇人、白眼狼,这笔账,孤难道要同陈妃姐姐算?况且虞人那人,孤一看她就讨厌。”
两人有些僵持,刚巧宫人端了新熬的药来。
激言过后,陈妃仍只板着脸坐在那里,即不再劝皇后喝药。
皇后只好自己接过药,二话没说就仰头灌下去了。
陈妃见她这样,又无奈出声:“喝慢点。”
宫人走后,她慢慢说道:“其实这些新妃中最有希望怀上龙种的应当是意嫔,可是陛下待意嫔很有些不同,况且意嫔门第过高,人即过于通透,她将来若有皇子,怕不是能轻易舍给你的。虞氏却不同。”
“我何尝不知虞人蠢钝,但她家世中规中矩,清贵却又不会过高,性子上即合适。”
皇后反驳:“合适什么,她能生出聪明儿子?”
陈妃语重心长:“何必太聪明,最要紧的是将来能与你亲,听你的话。”
陈妃神情严肃。
两人依旧争不出结果,皇后哄好了陈妃,自个儿却又有些气闷,哐当一声搁下碗,走到那只窄长的藤榻上躺下,背过身道:“孤困了,此事以后再议!”
陈妃无奈,扯过条薄毯,盖在她身上,转身离去。
却听皇后忽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真好啊,当年我曾经问过表哥,做他的太子妃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府局的人则加时加点,又将新妃们的礼衣即一一完工。而宫中老人们的礼服是早在新秀入宫前就都已预先备妥的。
如果不是孟绪一举晋了嫔位,要多做一件翟衣的话,原本御府局的时间十分优裕。
陈妃停了下来,皇后犹不曾转过身来,但却很清楚人还未走。
她面朝着一立山水屏风躺着,看着上面的黑山白水,说道:“表哥说,以后就是我的父母即不能再管我,他即不会过多干涉。我在他这里,在是皇后之前,先是一个病了的小表妹,只消好好养身子,就足够了。”
皇后继续道:“其实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凤藻宫,孤都已经很开心了,能做个富贵闲人,太平皇后,有什么不好?玉致姐姐为何一定要替我想以后如何呢,我甚至并不在乎有没有以后,不管是喝药,还是子嗣,这些都没有当下的闲乐重要。”
自娘胎里就有弱症,后来年岁渐大,养好了些。可她的姑母,即就是先太后,许诺过她太子妃之位,褚家人就从小将她当做准太子妃培养,在她的课业上十分严格。好的身子眼看着又累垮了,甚至还患上了心疾。
医书上说这病朝发夕死、夕发朝死,得亏是生在权贵之家,一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否则怕是早就去了。
因而当初让这么一个体弱的女子为太子正妃,朝臣大多都不支持,还是先帝与今上一同力排众议,终于让她入主了东宫。先太后的承诺,她的儿子与夫君都在维护。
想到当初朝臣是如何群起而谏的,陈妃就担忧:“女子无出是罪,你没有孩子傍身,我怕来日有人会生出让陛下废后另立的念头。”
“是表哥封我做的皇后,他就应当护住我,我都没几年活头了,他连这几年都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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