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在想什么?”
温鹤绵举着糕点半天不见他接,手腕都酸了,看他似乎在发愣,正准备收回手,没成想少年直接倾身过来,从她手中叼走了那块糕点。
“……在想太傅。”
谢琅三两口嚼碎糕点咽下去,差点被噎住,赶紧捧起茶杯灌了口水,说出来的话十分直白,连带着眉眼间都是细碎的笑意:“我比太傅高,以后可以保护太傅了。”
他有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眸光清亮诚挚,很为这件事情感到高兴。
温鹤绵有点不自在地收回手,想起刚刚的场景总觉得怪异:“怎么还惦记着这回事啊?”
谢琅一脸正色:“太傅教过我,说话要算数。”
温鹤绵:“……”
似乎确实教过。
但谁能想到他能记这么多年。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争辩意义的话题,温鹤绵点点头,心中奇怪的感觉很快被她忽略过去。
没过多久,马车摇摇晃晃停在郊外。
掀开车帘一看,外面满山桃花,粉红如霞,昨夜刚下过雨,枝头叶梢挂着水珠,看着赏心悦目一片。
谢琅道:“开得比去年好。”
温鹤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来过?”
“去飞鸿营的时候,偶然路过,便记了下来。”谢琅说,“这座山不高,半山腰处有个寺庙,太傅想上去看看吗?”
飞鸿营的存在谢琅没有瞒着温鹤绵,实际上也瞒不住,这是他手底下自己培养的人,按原书进度来讲,要等到后期去了,而现在不同,他可以早早培养起来。
温鹤绵也仅限于知道,没有亲眼去看过。
“去看看吧。”她望了望山上,笑道,“光看桃花怪无趣的,出来踏春,就该多走走。”
他们在前面走,后面暗卫安静跟着,也不去打扰两位主子的兴致。
没有外人的时候谢琅话格外多,他有点好奇:“太傅从前住在寺庙里,会觉得孤独吗?”
谢琅想了想自己住在冷宫里时,四周都空荡荡的,到了晚上连根蜡烛都没有,夏天还好,到了冬天风一吹,简直跟鬼哭狼嚎似的,孤身一人待在屋子里,时时刻刻都要防备着,顾不上乱七八糟多想。
温鹤绵小时候被养在寺庙中不是什么秘密,他见过那些宫妃被送去寺庙前鬼哭狼嚎的样子,猜测出去应当过得不好。
“那倒不会。”
温鹤绵仔细回想了下,原身除了身体弱,似乎还呆呆的,基本上没有任何记忆,但她来之后的记忆是清晰的。
“父王他们留了人保护我,寺庙虽然偏了点,但有老师教我读书,也有暗卫保护教我习武,平心而论,其实过得很不错。”
温鹤绵喜欢平静的生活,说起来时语气中也全是笑意。
谢琅知道自己不应该,但心头还是莫名生出几分酸涩,忽然问了句:“太傅会后悔进入朝堂吗?”
如果没有进入朝堂,在淮陵王的庇护下,她应当是能平安度过一生的,而不会像现在一样,还需要处处防备着明枪暗箭。
“想什么呢陛下,这条路是臣自己选择的,肯定不会后悔。”
温鹤绵还能不知道他想歪了,语气软了几分:“况且要不是进入朝堂,臣怎么能遇到这么可爱的小陛下?”
猝不及防得了句夸赞,谢琅怔了下,迎着温鹤绵柔软明亮的目光,耳尖慢慢的、慢慢的红了起来。
他仓皇别过头去:“……嗯。”
旧事】
见他居然没反驳自己可爱的形容词,温鹤绵觉得更有意思了,可惜没来得及多逗上几句,他们就看到了寺庙的影子。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点丢人,少年红着耳尖加快了脚步:“日头大了,我们快到寺庙里去坐坐吧。”
顾及到少年窘迫的心情,温鹤绵体贴地没有戳破他,只是眉梢笑意掩饰不住:“好。”
城郊这处来踏春的人少,刚才他们来的路上一个都没遇到,没想到庙里香客还不少,他们本意不在上香,就寻了处亭子坐下歇息。
食盒里带着的吃食摆了一桌,正好边吃边聊。
缓解好了自己的情绪,谢琅终于肯开口:“说起来,我似乎没有见过淮陵王和王妃回京。”
甚至在京中,关于淮陵王夫妻的传闻也少之又少,近些年是因为温鹤绵在朝堂中活跃,才有人提起他们。
谢琅在当上皇帝前,对此一无所知,当上皇帝后,也只从宁贺褚的那些拥趸中,听他们提到过两句,说要不是温鹤绵有对好爹娘,他们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了。
谢琅好奇,但相比较于从别人口中听说,他更愿意听温鹤绵说。
察觉到谢琅话语中的试探,温鹤绵笑了:“在老一点的臣子中,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事关皇室,大家不敢妄言而已,而且事情确实过去那么久了。”
闻言,谢琅顿时面色紧绷:“事关皇室?”
“准确来说,是我爹娘和先帝的恩怨。”温鹤绵回忆了下,“先帝母妃早逝,养母是我父王的姑母,那时候两人关系不错。只是后来京中生变,先帝同我爹娘起了嫌隙,他们就自请戍边去了,现在估计也有芥蒂,所以不愿回京。”
说得简单,但谢琅明白,能让老臣讳莫如深的事,里面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辛秘,至少那夫妻俩的态度足够证明一切。
谢琅笑不出来,声音有点干涩:“当初太傅想要科举进入朝堂时,他们是不是不同意?”
温鹤绵惊了下,没料到他直接就想到了这层,迟疑半晌,还是说了:“确实不同意,但没那么坚定,他们驻守边关,心中是挂念着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