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可以看到故宫。”张曼邀请坐在对面的冯杉杉一起看窗外的风景。呵,六百余年的古老建筑在春日暖阳下褶褶生辉,流淌了多少无法向外人讲述的故事。比起宏大的历史长河,她们这点儿人生故事怎值得一提?
冯杉杉也转头望向窗外,习惯性地抬手轻抚右耳的珍珠耳饰。张曼之前戏称,这是她“冯氏风情”的标志性动作,无论男女都逃不过她的此项引诱。你看,几年前张曼面试时就没经住她的诱惑,一不小心成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你说世界这么大,咱怎么天天都在这点小破事里打转,还出不来了?”冯杉杉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但是嘴也一直没停下说话。
“杉杉,你再留下半年吧,只要你不挑事儿,她不会找你麻烦,你正好用这半年想想以后怎么办,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不像我,必须要尽快离职,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张曼已收回眺望远方风景的目光,认真地望着对面的冯杉杉,诚挚又温暖。
“曼曼,你受苦了。我一直在和你叨叨我的离职,也没有分担到你的苦楚。你放心,我会用这些年攒下的人脉和资源,全力帮你开始新生活。”冯杉杉的声音暗淡下来,突然感觉自己好自私,一直在控诉离职不顺,都没有好好关心一下张曼的未来规划。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一个月跑前跑后,所有人都倒戈了,就你一个人在坚持救我,没有你,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喝下午茶吗?现在连你离职都成为kelly要挟的筹码。她不是说了?只有你多呆半年,她才会让我走正常离职流程,才会正常给我年终奖和工资。杉杉,你上辈子肯定欠我的,要不然现在怎么能为我这么无怨无悔地付出。”张曼说到最后一句时,噗嗤一声笑出来,交谈气氛陡然轻松愉悦起来。
“难道我上辈子是一个薄情种,不小心抛弃了你,这辈子只能来还债?可惜了可惜了,你投胎投错了,你该投胎成男人啊,我不是早嫁给你还债了吗?我哪儿还能单身至今?”冯杉杉也开起玩笑,还故意双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懊恼状。
“杉杉,我总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前天早晨,我还在看守所,穿着脏污的囚服,吃着清水煮菜,直挺挺地坐在硬木板上,灰色的绝望笼罩在头顶,永远不能散去;现在,我可以穿着漂亮的长裙,坐在北京最高层的餐厅,和你谈笑风生地喝着欧式下午茶,俯瞰这个城市的热闹景致。你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说完这些后,张曼再一次望向窗外,微微上扬的眼角已经泛出泪光。
“曼曼,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可以永远穿着漂亮裙子,和我一起坐在这里喝下午茶。这个才是真实的。过去那一个月,你就当是一场梦好了。”冯杉杉跟着她难过起来。
她深知,这一个月的看守所生活,给张曼带来的身心打击,不是“一场梦”三个字能轻描淡写地抹掉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吗?有时候,生活的残酷,并不是苍白的语言所能抚慰的。
“它并不是梦,它是真实的,还给我带来一个活儿呢。有个狱友让我给她老公捎信,我当时说只要出来保证带到。现在,我都出来了,得说到做到。这个事儿,你陪我一起去比较合适。”张曼拿起一张纸巾擦掉眼角的泪水,情绪和声音已迅速恢复正常。不要让冯杉杉跟着她伤感了,生活已多艰难,我们还是要笑着面对。
张曼讲了柳敏的故事,以及要帮她去找老公阐述“不要救她”。讲着讲着,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带着眼镜神情波澜不惊的女人,穿着略显肥大的囚服,迈步子走路时下脚很轻,几乎没有声音。现在,她还好吗?
冯杉杉听地双目圆睁,漂亮的杏核眼一眨不眨,似乎被柳敏的故事震撼住了。
“高考状元,创业明星,现在沦为阶下囚,真是戏剧般的人生。我昨天还网上搜了一下,她残存的新闻还挺多的,前年她还是众星捧月的创业明星,获了好几个行业大奖。现在就只能在看守所过活,可能人生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说到这里,张曼有些唏嘘不已。
“那个,我还在她的理财平台还存过30万,现在取不出来了,她是不是该赔我?”冯杉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就笑了。原来,她刚才的神情不是在震惊柳敏的故事,而是震惊自己离故事这么近。
“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个事?真的假的?去年我不是就和你说,不要往p2p里投钱了吗?”张曼有些着急,语速也变快。冯杉杉一向是个理财“迷糊脑”,这几年张曼已经习惯帮她把一下投资关。
“那30万一直在她那个平台放着,到期就有利息,三四年了都很正常。我一直懒得取,每次到期后就连本带利继续买,最后一次买时都有40多万了,买完再也没取出来。我没敢和你说,怕你又说我迷糊脑,因为你早就提醒过我不要买p2p了。”冯杉杉说完后挑一下眉毛又眨眨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这40多万不是她的,丝毫不用心疼。她在这里说地是别人的故事。
“柳敏的公司还欠杨洁一百多万的营销费,现在又欠你40多万的投资本金。而我们现在还要帮她去带话儿。看来,我们上辈子都欠她的,这辈子才会如此乐于助她。”张曼看到没心没肺的冯杉杉,语气也跟调侃起来。
“金钱乃身外之物,吃吃喝喝才是生活真谛。”冯杉杉又从精美的三层点心镀金架上拿起一块司康饼,照例一口填进嘴里,嘻嘻哈哈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