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被轻轻颠了颠,“啊”了一声,一瞬的失重感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钟宴笙迷糊睁开眼,将罩在脸上的外袍悄咪咪往下拉了一点点,露出眼睛偷偷望上去,正巧撞上低下来看他的深蓝色瞳眸,似最幽深的冰潭。
钟宴笙僵住了。
“别乱动。”
后腰被拍了一下。
钟宴笙浑身一抖,来不及为自己被打而委屈,先心慌慌地摸了摸脸上蒙着的帕子,还好好在,没掉。
他很努力地保持冷静:“定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烧成这样了还想着骗人。
萧弄心头有点火气,不咸不淡道:“来猎山雀。”
哦……
钟宴笙晕乎乎地想,原来定王殿下也是来游猎的,那可真是不凑巧,看来景王殿下不仅点子霉,还跟萧闻澜似的不靠谱。
他烧得浑身没力气,嗓子很疼很哑,声音软绵绵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您猎到了吗?”
走到了骏马前,萧弄将怀里的人往马上一放,旋即飞身上马,稳稳地重新让他靠进自己怀里,神色微漠:“猎到了。”
钟宴笙神思很游离,隔了会儿才哦了声:“那,恭喜?”
烧傻了。
萧弄心想,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方才过来找人的路上,萧弄一路飞驰,这会儿找着人了,怕把这娇气的小祖宗颠碎,略微放缓了点速度,对上他水雾氤氲、烧得微微发红的眼眶,又看了眼他几乎快滑落下来的蒙面帕子,冷着脸将袍子提了提,重新遮住他的半张脸:“嗯。”
萧弄骑着马很稳,身形高大,可以完全将他罩在怀里,仿佛隔绝了一切,哗啦啦的暴雨声一下隔得很远很远。
耳边最清晰的是萧弄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近处的人身上既冷又硬,钟宴笙却觉得没那么冷了,困倦地闭上眼,嗅到雨水砸落在地,弥漫在树林中的水腥气和泥土腥气,树叶碧草青涩芬芳的气息。
以及近在咫尺的冷淡气息,混杂着一丝不太明显、靠近了才能嗅出的苦涩药味儿。
是萧弄的气息。
钟宴笙恍惚又想起诗词中描述的大漠飘雪,孤刃寒光,千里银白。
他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恍惚之中,钟宴笙脑子里迟钝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可是如果认出了他的话,定王殿下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不是应该很生气,要把他吊起来吗?
若是没认出来,又为什么要这样?
钟宴笙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发疼,越想越一团浆糊,忍不住又从罩着自己的外袍下面钻出毛茸茸的脑袋,乌发湿漉漉的,一绺绺贴在苍白透着潮红的侧颊上,薄唇也红得厉害。
像那日中了药的样子,但更惹人怜惜。
他浑然未知蒙面的帕子已经滑下去了,蒙蒙地望着眼前明显突出的喉结,看了半晌,莫名有些害羞,又抬起脑袋,盯着萧弄线条流畅锋锐的下颌线,小声叫:“定王殿下。”
萧弄平日里是没耐心搭理废话的,萧闻澜突突十句他都不一定能搭理一句。
但他还是垂下眸:“嗯。”
钟宴笙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认出我了,话到嘴边,勉强改口:“你认识我吗?”
……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