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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这便是枢的蓝梅。

枢曾想毕生守住他的尊严，为此不惜一死。然而于他而言，还有比尊严和生死更重要万分的事，便是他身后万千榆民的生死和尊严。

这便是枢的蓝梅。

随岚的南浦芦芽正短，樱桃正好，小麻鸡在湿润的泥土上踩出竹叶，小黄鸭便在其后画出梧桐。

兰琻坐在横行石桥之外的榕树上走神。儁奕在做午饭，隔着窗子看到他神游天外地摘了榕叶打水漂，一圈两圈三四圈，直飞远去好罢，确实很难接受。这其中道理，儁奕已剖解给他听，但是兰琻仍然沉默不似往时。

忽地，兰琻感到儁奕自后温和地将自己环抱，不禁一笑：“我没事”

“我陪你散散步。”儁奕温柔说。“再发呆，叶子要揪秃了。”

兰琻笑，便牵着妻子走一走。村中枣花香甜，簌簌而落，微小的枣果青圆，黄犬憨态可掬，同奶牛小猫赛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摇摇尾巴，怕喵喵着急的小猫追不上。

儁奕温声道：“想去榆庭吗？”

兰琻摇摇头。

儁奕攥紧他的手：“我不要紧。”

兰琻却是笑一声：“你最要紧。”

儁奕脸色还未红上，兰琻已经回身拥紧爱妻，用力埋在妻子颈窝，全身卸去了力道，全靠儁奕支持两人。儁奕回抱住兰琻，支撑住他，拍着安慰。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兰琻叹息，“你要在我身边。”

儁奕眉眼莹然有泪，抓紧他后背的衣裳和发丝，哑声应道：“好。”

如果有一个人，为了你什么都放弃了，你要好好珍惜他。你要懂得他的不舍，懂得他的悲伤，要拭去他也会忍不住的泪水，与他共享此后余生春秋年岁里所有的喜乐与幸福。要始终记得，给他一个家。

夏去秋来，栗子蹦在新黄的栈木板上，快乐地向前跳去。

春夏长栈上一群小嵬崽子忽地快乐奔涌而过，一迭声欢快地呼喊：“歪鼻子大老爷来啦！歪鼻子大老爷来啦！”

歪鼻子大老爷恨得牙痒痒。

可惜榆民们已经热情地簇涌上来，喷泉一样从四面八方递上商品单，抢着拉他往各家去挑选货物。

大老爷重重哼一声，甩甩昂贵的锦衣，摆出甲方大大老爷的谱，摇摇晃晃地牵着同样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墨水往最近的一家果酒铺子去。

嵬族老板娘还如以往一般，漂亮又爽飒，托腮笑盈盈地看他的钱包。大老爷但觉浑身不自在，而且臀部还煞煞的疼。周夫子仙姿佚貌归仙姿佚貌，醉后吃醋、打起人来却实在狠辣，全然不似平时温柔包容模样。

可惜湷姑娘家的酒又实在是好

在钱和老婆的诱惑间，大老爷踟躇良久，爪子还是偷偷摸摸地伸向了亮灿灿的金子

反正老婆又跑不了。大老爷如此笃定着。

不管他何时回家，周夫子总会抱着书简，在桐花邑府门前的高柏石阶上踱步来回，无奈又焦急地远望他的来处，等他策马回来、耍帅地一勒缰绳、立马清越地嘶鸣一声。

挑好货品，转身要付账时，竟见蓝梅一脸呆样地走了进来，左看右看。

大老爷：“”大老爷转回身去，继续挑酒。

肩上轻轻一拍。

大老爷全作蚊子叮咬。

蓝梅笑了：“好久不见，纵。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便来找你回青榆岫吃饭。”

大老爷完全不想理他。心里骂得很脏，明明是抢了人家的地盘，现在还理直气壮地说的跟自己的地方一样。你当自己地方你别投降啊？！什么人啊！无耻！废物！强盗！！

蓝梅笑得轻快：“还记仇呢？”

记你个嵬！

大老爷抱着酒坛，眼圈红了，默默歪掉的鼻子要不是被赶出青榆岫自己咋会屈从给零，被迫当王尊——虽然当王尊也很爽就是了，自己毕竟向来干一行爱一行，但是——老子的英颜啊！毁容了啊！你赔啊！？

蓝榆正色：“我赔。”

大老爷怒指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笑！”

蓝榆忍笑不住，抬手握住大老爷的拳头，温声道：“这么多年，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将榆庭的货物大批带出去销售给盛稷人，我们也支付不起零的岁贡，不可能生活得像现在这么好。我请你喝酒，纵大哥。”

大老爷呵呵。坚持道：“你给我滚出青榆岫。”

蓝梅只笑。自顾自地搭上他的肩膀，拖出榆花酒庄，拖回家里一醉方休。

这是大老爷这辈子最丢人的第三次。

都特么是因为这货。

“小鸦呢？”大老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问道。

蓝梅苦笑：“孩子大了管不住，一暑假都在白枣山玩。不过跟着渊穆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两人默契地对饮一杯。

这便是榆庭新旧两位主人的故事。

思归

从榆庭西行至盛稷，便深入大荒之地。空桑之野是必经之路，也是最安全的一段旅途。萧纵骑着墨水，带商队而行。

长草飒飒，长风过耳，分外舒畅。

世人都谓妖魔生性酷爱掠夺，其实也是被逼无奈。作为诞生于天裂之地劫灰中的一族，妖魔不像其它氏族，没有利用正气生产制造食物的能力，若不四处游猎，也只能饿死。所以在这大荒之中，妖魔虽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但彼此之间也有共识，便是盛稷王朝作为给养衣食的“奴隶”，决不能轻易伤害。反而要以厚利为诱惑，来使盛稷人甘为驱使。唯有迫不得已时，才能以武力威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