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咧嘴谄笑:“太太糊弄我呢!您是二品诰命,进宫的机会可不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您就拣着不重要的随便说一点,让媳妇也长长见识嘛!我好容易嫁进世家大族来,却至今都不曾听说过京城里的事,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楼夫人失笑,顺手在郑娴儿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合着你嫁进来是为了听故事的?不是为了祸害我儿子来的?!”
郑娴儿“嘿嘿”地笑了两声,仍旧死皮赖脸地拉着手不肯放。
楼夫人一脸无奈,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当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当时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北王——生母出身卑微,可是先帝偏偏喜欢他;当今皇帝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却不受宠。朝廷里头当然也是各有倾向啊,那些事情可就不是咱们能明白的了。”
“那么,老爷当时支持哪位皇子呢?”郑娴儿眨着眼睛一脸好奇地问。
楼夫人摇头苦笑:“老爷当时年轻气盛,并不肯在朝廷中拉帮结派。如果一定要说,他倒是跟当今皇上亲近些,可惜……可惜他后来得罪了二皇子,被二皇子一党的人抓住了把柄,以‘贪污赈灾粮款’的罪名参了一本。先帝震怒,下令革职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啊?!”郑娴儿大惊失色。
不是一直都说老爷是辞官回来的吗,原来……
竟然是被革职的!罪名还是贪污赈灾粮款!跟那个黎县令一样,都是不顾老百姓死活的贪官!
郑娴儿的心里,楼老爷子的形象立刻崩塌了下去。
哼,贪官!
郑娴儿倒不是个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她只是觉得,贪官就要像黎县令一样贪得坦坦荡荡嘛,身为贪官还在晚辈面前装出一副清高自许的样子来,那就有点儿无趣了!
不过,如今可不是追究楼老爷子是否清廉的时候。
郑娴儿想了一下,又生出了新的担忧:“老爷当时得罪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北王?这么说,如果定北王造反成功,楼家岂不是……”
说到此处,她自己忽然又住了口。
——不对啊!楼家二十多年前就得罪了定北王,可是楼阙他……
难道他不是在帮定北王做事?难道如今正在谋反的另有其人?
可是除了定北王,谁还有本事掌控全局、谁又能迈步登上那最高之处?
郑娴儿本是来找楼夫人解惑的,没想到心里的疑惑却是越“解”越多了。
她最迫切地想知道的是,如果龙椅易主,对楼家而言是好还是坏?
这个问题,她此刻是想不明白的。
楼夫人拍着郑娴儿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朝廷的事,咱们可不需要操那份心。如今楼家只需要平平顺顺地过下去,安分守己远离朝廷,不管那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咱们都不怕了。”
郑娴儿狐疑地看着楼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她已经很确定楼夫人有事瞒着她了。
什么“安分守己远离朝廷”——人都进大牢里去了,还怎么“安分守己”?至于“远离朝廷”,她可没忘记上次楼阙提到“回京”的时候,楼夫人是怎样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说起来,楼家允许她出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将来回京的时候不至于捉襟见肘么?
想到这些,郑娴儿的心里便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还用得着她,却偏偏对她遮遮掩掩的,以为她很好哄吗?
不说就不说,她又不是猜不到!
楼家显然还是有野心的,眼下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至于朝廷里的风向如何,郑娴儿估计楼夫人也是有数的,只瞒着家里的晚辈而已。
楼闵楼阙两兄弟在牢里关了那么久,不是也没见楼夫人怎么伤心难过吗?
这些日子,府中似乎只有安姨娘和胡氏哭得厉害,郑娴儿自己是个心肠硬的,那么楼老爷子和楼夫人呢?他们心里若没点谱,这会儿早哭瞎了,怎么可能还这么不着急不冒烟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郑娴儿便从容了许多。
那就等呗,人家做父母的都不怕,她怕什么?
郑娴儿安下了心,便抛开了这个话题,从从容容地跟楼夫人提起了府里置办年货的事,倒好像这个年真的还能好过一样。
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消息,说是孟家兄弟已经在枯井胡同那边抓到了二爷,马上就押送回来了。
郑娴儿抬了抬头,没好气地道:“押送回来做什么?直接送到县衙去!黎县令还在等着治他的诬告之罪呢!”
传话的小厮答应着要退下,楼夫人慌忙叫住:“先带回来吧!”